蕭司衍揉了揉她的頭，有種曠久的熟悉感。
“你不能再逃第二次了，阿知......”他喊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只覺得這兩個字仿佛帶著細密的電流，從舌尖漾開，四肢百骸都染上戰栗的酥麻。
而蝴蝶效應最重的那一筆，砸在心口。
他在輪回鏡里看見了他空白的那三年，關于許清歡的那三年......
他曾經完完整整地擁有過她。
她的每一面。
她會為他煮茶，會系上圍裙，在小小的公寓廚房里替他煲湯。
當時蕭司衍總覺得委屈了她。
‘阿知，你等等我......’他將她擁入懷里，看窗外落下的初雪。
蕭司衍很少承諾什么，但說出口的話，一定會做到。
他說：‘很快了，我會讓你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身邊。’
而許清歡總是淡淡地笑一下，說：‘沒關系的，現在這樣也很好。’
那時，他常常會有種失控的無力感。
他看不透許清歡。
連她的愛意，也不確定。
越惶恐，就越想抓緊，越想確認......
在只有月光的房間里，床頭柜上扔著那副清清冷冷的金絲框眼鏡。
柔軟的大床里，深陷著無可自拔的靈魂，蕭司衍狠狠咬在許清歡光滑細膩的肩上，壓碎了落在她肩頭的月光。
‘阿知......說你愛我。’
他不要提問，他霸道又兇悍的讓她重復他想聽的。
而身下的女人，眼神柔軟又心疼，包容了他所有的強勢，說著他想聽的。
他固執地要她重復。
那么乖的許清歡，明明就在他懷里，可他總覺得，她離他好遠......她身上，是他看不透的秘密。
她那張漂亮的面孔，最后化成涼薄的霧，散了，不留一點痕跡......
三年后。
蕭司衍記起了他人生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浩劫。
一場叫許清歡的災難。
可當時不確定的，如今反而有了答案。
蕭司衍看著許清歡身后那片幽靈花，很多事情都有了答案。
“這三年來，每一季給我送茶葉的人，都是你......”他涼涼低笑了一聲，“你還挺會躲。”
“我沒有躲過。”許清歡握住蕭司衍冰涼的手，啞聲道，“我只想這一世，給你一個好的結局。付出什么代價都行......”
蕭司衍狠狠攥緊她的手腕，“那你怎么不問問我，想要什么？！”
“你要兩全。”許清歡平靜地開口。
蕭司衍眸光狠顫。
她好溫柔地撫摸著他英俊卻憔悴的面孔，微笑道：“司衍，我比你想得更了解你，也比你想得，更愛你。”
許清歡認識蕭司衍已經很久很久了，遠比他以為的還要久。
她知道蕭司衍的脾氣。
正如當年護城而死的飛揚將軍，這一世的蕭司衍，依然把責任看得很重。
蕭氏財團、蕭妄......甚至包括蘇喬，都是屬于他的責任。
只是如今的蕭司衍，更懂得如何步步為營。
可步步為營，需要時間。
但蕭家那些人，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他那么多時間......
“當年你八字泄露，被歹人下咒，本來可以化解。可蕭云鶴和蕭家理事會那些人為了能守住蕭氏財團，強行替你換命，也用你換蕭氏財團未來百年氣運......”
代價是，蕭司衍的短命。
他活不過三十歲。
許清歡向來溫和淡然的臉上，浮現罕見的怒意，“他們怎么敢？！”
“......”
蕭司衍的目光一刻都沒從許清歡身上移開。
她氣憤的神情，取悅了他。
“你還笑？”許清歡瞪他，沒什么殺傷力。
蕭司衍嘴上說著：“不笑了。”
但眼里笑意更深。
他說：“你為我生氣，我很高興。”
“......”
許清歡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在蕭司衍的注視下，有些訕訕地別開臉，去看她種下的最后一片幽靈花。
“等這片幽靈花種好，你喝下以后，病情就會徹底好轉了。”
“那你呢？”蕭司衍不許她轉移話題，他捏住她的肩膀，抓得太緊，手背上經絡暴起。
蕭司衍顫聲逼問：“你又要離開我？”
這次，沒等許清歡開口，忽然天色驟變，小院內刮起無名颶風，深入骨髓的陰寒。
胡三臉色大變：“主人，他們找過來了！”
是陰兵鬼差......
許清歡眼里的慌亂一閃而過，她旋即鎮定下來，用力推開蕭司衍！
“你先走！”
可來不及了。
數道鬼門憑空出現，眼看著無數兇神惡煞的陰兵鬼差就要從門內出來。
許清歡眼神冷了下去，她將蕭司衍護在身后，臉上浮現從未有過的凜然殺意。
該來的，總會來！
“司衍，你天生貴骨，它們輕易傷不了你，你進屋去！”
蕭司衍還沒開口，一道幾乎震破耳膜的陰聲駭然響起。
“呵，天生貴骨又如何？孟婆，今天你得跟吾回去向酆都大帝請罪，而他蕭司衍，蠱惑孟婆破陰間律，要被吾等鐵鉤穿心，取魂魄入地府，聽從閻王判官發落！”
說話的是一個兇神惡煞的牛頭陰差，算個小頭目。
它那雙血紅的牛眼，盯住蕭司衍，手里的鐵鉤直甩過去。
“納命來！”
許清歡正要動手，先覺得后背冷颼颼的，一扇更大的鬼門在她身后開啟。
一道清冷慍怒的嗓音幽幽飄出。
“喲，挺熱鬧啊！打我哥，抓我嫂子，你特喵地問過我了嗎？”
話音落，蘇喬的身影已經沖到了許清歡身前，她一把抓住甩到眼前的鐵鉤。
正想放兩句狠話，張嘴先打了個噴嚏。
“靠，這鬼門冷死個人！”
蘇喬如今恢復了溫度感知，從鬼門走了一遭，凍得睫毛都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