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律的狠，不是真槍實彈，圖窮匕見的狠。
他的狠，藏在溫柔跟耐心里，像是一口綿軟的酒，又或者是甜滋滋的棉花糖，你只要見到就像貪婪的吃下去，一口吞下后才發現里面有鋒利的刀刃兒。
從喉間劃過一直到心里，刀子割破五臟六腑，攪弄得你痛苦不堪，不得安寧。
桑允慈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的手緩緩抬起捂在胸口的位置，恰到好處的露出了手背上丑陋的疤痕，低泣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卻又有千言萬語似在提醒時律，她的手，她的腳，她的身上很多地方，都是這樣丑陋，都是因為時律。
這樣丑陋的身軀，讓她在美國的那段婚姻里，受盡了折磨。
也是因為時律。
時律，不能不愛她。
但是，時律卻緩緩脫下了外套，從前面披在了桑允慈的身上，恰到好處的遮住了一切他能看到的傷疤，然后才淡淡道，“小慈，你為我的付出，我感激并且感恩，但是實話就是，我沒辦法因為這些而愛你。”
“婚姻，我可以給你，但是陪伴我給不了你，地位我也可以給你，但是愛情我也給不了你……”
“沒有愛情跟陪伴的婚姻，你給我做什么……”桑允慈終于沒忍住，眼眶顫抖滾下了一行清淚。
時律抿唇，甚至沒有抬手為她擦掉眼淚，而是從衣服的兜里摸出一張手帕，遞給她，“別哭了，跟你不想讓我為難一樣，我也不想讓你為難，這就是我的底線以及我能給你的東西，你考慮考慮，如果接受，就等我跟沈語走完離婚程序后讓阿遠去辦手續。”
說著，時律的手捏住了桑允慈的胳膊，不輕不重的將她緊緊抱住他腰身的手拿開了。
咔嚓一聲。
桑允慈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如意算盤碎裂的聲音。
時律，竟然連辦手續，領結婚證都不愿意自己出面，讓阿遠……
他就這么愛沈語？
愛到這輩子就算守在另一個女人身邊，也要為她守身守心？
哼。
桑允慈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忠貞不渝的愛情。
就算時律能做到，沈語能嗎？
桑允慈愿意打這個賭，賭這段時律所堅持的愛情，在沈語眼里其實狗屁都不是。
想著，桑允慈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糾結跟堅持了，反而笑了，“好的，小律，我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了，我們結婚之后，你可以守著對沈語的愛，我也可以守著對你的愛，我跟你打個賭，你絕對會先被我感動。”
“愛情不是用來打賭的。”時律只是淡淡的看了桑允慈一眼，“如果沒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殯儀館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那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可以告訴別人嗎？”桑允慈在時律抬腳往外走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追了兩步，問道。
時律腳步停住，背脊在這一刻停止僵住了。
這個問題，他并沒有想過，現在一想，心里一波一波涌出來的只有害怕跟恐懼。
是呀。
他要娶桑允慈，就絕對瞞不住。
沈語知道，是遲早的事兒。
如果她知道了，會是何等的傷心？
一瞬間，時律喉頭噎住，只想回頭迅速的跟桑允慈說他不要兌現這個承諾了，他就要出爾反爾……
但是他不能。
“等我離婚后，你隨意。”
淡淡吐出三個字后，時律抬腳下樓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隨意。
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看來時律還是知道在乎她的情緒的。
桑允慈唇角露出了點笑意。
老宅里的傭人，又忠誠度很高的，也有慣會見風使舵的。
這不，聽到時律答應了要娶桑允慈了，一些下人們便一改剛才的疏遠態度，殷切上前，“桑小姐，來，我扶您下樓吧，您手腳不方便……”
“多謝了。”
桑允慈眼明心懂，心底雖然瞧不上這些人，但是一點沒表現出來，反而還很有禮貌的道謝。
因為她知道。
沈語已經在時家四年了，如果她想要在時家的地位更穩固，就應該用最快的速度推倒她之前建立出來的那一套人脈關系。
拉攏人心，很有必要。
被傭人攙扶下樓后，桑允慈也沒停下來，便順勢讓那個人召集老宅里所有的傭人過來，她有事情要宣布。
既然打鐵，就要趁熱。
既然得了時律的允許，桑允慈立刻就拿出了當家主母的架勢，吩咐安排起了傭人。
半個小時后。
桑允慈說累了，才遣散大家伙，“現在的情況大家也清楚，我也是才接手家里的事情，有些地方做得不到位的，大家有意見隨便提，伯父這一輩子操勞為家，現在走了，我們做后輩親人的怎么也要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把他送走。所以我安排的這些事情，不允許有一點出錯，知道嗎？”
眾人點頭。
其中有些跟沈語關系頗為不錯的傭人想說什么，卻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桑允慈的視線冷冰冰的從她們身上掃過，就說明了一切。
“好了，散了吧，都去工作吧。”
有些事兒，像是謄抄經書呀，以及等會還要接待賓客之類的，桑允慈自然是不會讓別人去做的，但是她來得匆忙，身上穿的衣服還有妝容之類的都不算完美。
想了想。
桑允慈叫過來一個傭人，問道，“方便帶我去小律的房間里看一看嗎？”
傭人一愣，“桑小姐，少爺跟少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傭人忙改口，“少爺的房間沒有允許我們都不能進去的……”
“我還需要允許嗎？”桑允慈形容恬靜又優雅，一聲反問倒是讓傭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她其實是比較親近沈語的，不太想帶桑允慈上樓。
心道，不然呢？你不需要允許嗎？你當你自己誰呀？
但是她為了保住這份工作，什么都沒說。
這時，剛才攙扶著桑允慈下樓的傭人上前來，“桑小姐，我帶您過去，來，您小心點。”
她諂媚至極。
桑允慈卻很享受，傲嬌的輕笑一聲起身，“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