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沒一會兒送了衣服過來,等寧窈換好,江玄清突然問,“要不要跟我去醫院走一趟?”
寧窈知道他去醫院是做什么,“我對方民生的下場不感興趣。”
江玄清笑了,“方晴在那,不想見她?”
“不想。”寧窈整理好衣服,直接朝門口走,“送我去隋家。”
兩人下樓,剛到地下停車場,江玄清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坐進駕駛室,把手機摸出來看了一下后接聽。
那邊是守在醫院的人,開口叫了句先生,然后說,“方小姐想跟您通話。”
江玄清的手機沒有開免提,但車子內安靜,那邊的聲音也就清清楚楚。
寧窈系好安全帶,靠在車椅背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
江玄清瞟了她一眼,“她知道我回來了?”
手下聲音頓了頓,帶了點小心翼翼,“可能是昨天我們交談的時候被她聽到了。”
江玄清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那你把手機給她。”
等了會兒電話那邊傳來方晴的聲音,她以前總是玄清玄清的叫,這次倒是規矩了,叫了句江先生。
江玄清語氣平淡,不摻雜任何情緒在里面,“找我有事兒?”
方晴說是,“聽說你回來了,想跟你見一面,方不方便?”
沒看到人,只聽聲音,莫名的給寧窈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前段時間才見過陳瑩霜,方晴跟她差不多,變化挺大,即便只是聲音也能聽得出,她從前的傲氣全都沒了。
不說唯唯諾諾,但整個人透著一股死氣。
江玄清說,“我正好要去醫院,你在那邊等會兒。”
方晴說了句好,江玄清就想掛斷電話,結果還不等按下掛斷鍵,又聽到那邊說,“寧小姐回來了吧?”
既然被點名了,寧窈也就開口,“難得方小姐還惦記著我。”
方晴似乎是笑了一下,“猜到了。”
再多余的她沒說,隨后掛了電話。
車子從停車場開出去,江玄清又問了一句,“真的不跟我過去看看?”
寧窈轉頭看著車窗外,“你說方晴會不會猜到我就在你旁邊,她剛剛問那么一句,不過就是試探。”
說到這里她笑了,“按照我從前的性格,電話里跟她搭一句,自然是要跑醫院跑一趟的。”
她將視線收回來看向江玄清,“可現在,我偏生就不讓她如意。”
江玄清勾了勾嘴角,伸手過來掐了一下她的臉,“心眼子轉的倒是快。”
寧窈嗤笑,“多簡單。”
江玄清將寧窈送到了隋家老宅,很意外,這個時間點兒隋廷宸居然在家。
車子停在老宅門口,隋廷宸就在院子里的長椅上坐著。
寧窈下車,看都沒看江玄清,只背對著他,一邊往老宅走,一邊抬手揮了揮。
江玄清透過降著的車窗哎哎叫了兩聲,“親一個?”
“滾。”寧窈大跨步進了院子里。
隋廷宸已經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了,視線掃了一下江玄清的車,表情拉著。
寧窈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近距離的看著他,“昨晚白小姐沒給你好臉色?怎么是這種狀態?”
隋廷宸深呼吸一口氣,不想提這一茬,“你要搬到他那里去嗎?”
“不去。”寧窈轉身坐在他旁邊,“昨晚是被他忽悠了,我哪有那么好說話?”
想了想她沒再提白小姐那茬,而是說,“我爸葬在哪里了,帶我去瞅瞅吧。”
隋廷宸一愣,才想起這個事兒,嘆了口氣,“也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是你爸不想讓你知道。”
他說,“那時候你剛走,你爸情況就不好了,干媽想通知你,即便你不能馬上回來,至少視個頻,見他最后一面,不過被你爸給拒絕了。”
他站起身,順勢拉了一下寧窈的胳膊,“走吧,帶你去看看。”
等上了車后隋廷宸又說,“你爸可能覺得也沒臉見你,路是他自己走到這一步的,可能人在將死的時候就會良心發現,他對著干媽懺悔了好久,還落了淚,說的最多的是對不起你。”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轉頭看寧窈,“你和江玄清離婚的事兒他也知道,他一直覺得責任在他,如若他一開始安安分分跟干媽生活,你的人生不會是這種軌跡,也不可能在江玄清身上栽個跟頭。”
他砸砸嘴,有點唏噓,“到最后那個階段,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總之是把大家所有不幸的根源都歸結到他身上去了,跟所有人道歉,說對不起大家。”
寧窈眉頭皺了皺,很奇怪,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隋廷宸嘆了口氣,“但說實話,我這人向來心眼小,即便是你爸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也覺得他活該,并不覺得他可憐。”
寧窈嗯了一聲,“我也是。”
人都是在所有的東西失去了,再也無法挽回的時候才知道后悔,才知道懺悔。
其實,若她和苑妤依舊忍氣吞聲,任著寧沛元胡作非為。
她不相信寧沛元有一天會悔悟,他可能只會摟著他的初戀,帶著他的私生子得意洋洋。
逆境中的懺悔從來不是懺悔,不配得到寬恕和原諒。
車子一路開到了墓園,挺偏的一個地方。
寧窈下車的時候問了一句,“誰選的位置?”
隋廷宸明白她什么意思笑起來,“干媽選的。”
往里走的時候他解釋,“干媽說,他本來連這種墓園都不配進,就你爸那個出身,只適合在老家找個小山,挖個坑埋個小土包,這還是看在他最后那段時間懺悔的份上賞他的臉。”
雖然不合時宜,但寧窈還是笑了出來,“我還怕我媽被他感動心軟下來,看來是我想多了。”
“不會。”隋廷宸說,“干媽也是個挺清醒的人。”
清醒到即便她現在跟隋臨深在一起了,隋臨深也是一天天抓心撓肝,總覺得握不住她。
寧沛元的墓地在靠后那幾排,位置算不得好,但也不是很差。
寧窈走過去,這墓園連個守衛都沒有,自然沒人打掃衛生,墓碑前都是落葉。
她拿了紙巾像模像樣的幫忙擦一遍,然后看了看上面的照片,“崔泠也下去了,你們倆應該碰面了吧?”
她笑著,“也挺好的,你們一家四口,在下面應該團圓了。”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有提早走一步的陳滿,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