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一瞬間，鄭一軒頭腦是空白的。
身體失重墜落的感覺相當糟糕，風聲在耳邊呼嘯，仿佛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耳邊是胡靈的放聲尖叫，他試圖揮舞雙手，但胡靈依然緊緊扒緊在他身上，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想推開胡靈的手，但胡靈卻雙臂緊緊地扣在他脖子上，宛如附骨之疽。
還來不及感受到太多的恐懼，鄭一軒已經被胡靈拖著不斷的墜落。
眼見兩人要一起撞在石壁突出的金屬架上，鄭一軒咬牙用手肘撞開胡靈，想要撞擊的那一瞬間側滾，避開可見的致命傷。
等卸力之后，再抓住下方的支架。
但胡靈并不配合，她失去理智一旁的放聲尖叫，并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抓緊鄭一軒，就是不松手。
死亡的恐懼下，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能下拖住鄭一軒的本能。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鄭一軒在空中甩不脫胡靈，只能和她一起筆直地撞向尖利的金屬架。
鄭一軒咬牙，用最后的力氣扭轉了兩人的方向，讓胡靈的身體朝下。
隨后，一聲沉悶的聲響，支架從胡靈的身體穿過，又重重戳向了鄭一軒。
然而，胡靈堅硬的骨骼還是大大緩沖了力量，有她墊底，鄭一軒又穿得厚，被戳到也只受了些撞傷。
胡靈的尖叫聲戛然而止，他終于喘了口氣。
但下一秒，金屬支架卻沒能承受住兩個人掉下來的沖擊力，發出一聲脆響后，從石壁上滑落下來。
鄭一軒再次掉下去，但這一次，下墜的速度并不快，讓他找到到機會，抱住下方另一根金屬架，勉強穩住了。
保住了一條命，鄭一軒此時渾身冷汗。
雖然沒有摔死，但問題依然嚴峻，他此時在半空，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他雙手緊緊抓著支架，無法進行其他的操作，只能不上不下的掛空中，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但鄭一軒沒有放棄。
他在短暫的思考后，選擇盡快自救，掛在半空太過消耗體力，多掛一分鐘，就少一分生存的希望，必須要當即力斷才行。
還好他天氣冷，他有戴手套的習慣。
不然，在這極寒的天氣，雙手抓在鐵架上出了汗，很快皮膚就會與金屬粘在一起，要強行撕開，必然皮開肉綻。
鄭一軒咬緊牙，利用身體的核心力量，不斷抬舉下肢，過去上學那會兒，他在單雙杠上翻來翻去都沒問題，現在年齡大了，體力不及從前，但他堅持鍛煉，下滑并不多。
他相信自己，能行的！
只有一次機會，一但失敗，再次墜落，就是非死即傷的局面。
明天就要去基地了，這次任務若圓滿完成，他就可以請個假，去研究中心和妻子見一見。
她正在做著一件極有意義的事情，鄭一軒很為她驕傲。
還沒親眼看見她的種子長出糧食來。
他絕不能死在這里。
鄭一軒全神貫注，將所有力量傾注在核心與雙臂，使用巧勁，一鼓作氣翻身搬上了支架。
至此，終于可以喘一口氣了。
但接下來依然不樂觀。
這支架顯然撐著他的重量是吃力的，有些搖搖欲墜，無法堅持太久。
但四周實在太黑了。
他平息心跳，掏出打火機，點燃后，用那一點光觀察著四周。
火光太小，看不清楚。
但下面已經沒有金屬架了，只有深不見底的裂縫，似乎能一直延伸到地心一般。
從這掉下去，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借力點。
鄭一軒收了打火機，決定往石壁邊上靠。
如果石壁上凹凸不平，有借力的地方，或者角度是傾斜的，那就可以試著爬上去。
他跪趴在金屬架上，小心翼翼地完美匍匐前行。
金屬架一直發出危險的吱嘎聲，仿佛隨時都會支撐不住。
鄭一軒不為所動，一步步往邊上挪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他摸到了石壁，隨后再次點燃打火機。
好消息，石壁是凹凸不平的，并不光滑，似乎可以找到借力點。
壞消息，這石壁沒有傾斜度。
起碼在他視線所觸之處，都是垂直的一道石壁，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
鄭一軒這下是真的犯了難。
往上爬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試著往下。
如果找到能踩的借力點，或許可以一直下的礦坑與裂縫的地底，再尋找有沒有別的出路。
他坐在金屬架上，背靠著石壁休息了一會兒。
沒有時間，不知道具體是多久，可能十分鐘，也可能二十分鐘。
等他自覺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嘗試著站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聽見了一個人聲。
“鄭一軒，你在嗎？”
很輕的聲音，聽不出來太多的情緒。
鄭一軒愣住了。
在這黑暗的半空中，突然聽見有人叫他名字，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悚。
鄭一軒幾乎是汗毛直豎。
掉下來之前，除了他和胡靈，現場有兩個人。
一個是要攻擊他的國字臉男人。
一個是在保護他的女孩。
這個女孩是鄭一軒不久才找回來的，填寫資料的名字是于言若，她用口罩遮著臉，看不見長相，但露出的那雙眼睛還是給他留下了印象。
鄭一軒當時就有種直覺，這一定是個冷靜且理性的女孩。
和他妻子是同類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智慧的輝光。
這個聲音，不像國字臉男人的，也不是女孩的聲音。
想來想去，他想起女孩的弟弟，以及那雙沉靜的眸子……
是他！
鄭一軒定了定神，給予了回應，“我在這！”
那個聲音又道，“給我信號。”
鄭一軒連忙拿出打火機，點燃后舉起來不斷的晃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下的金屬架開始慢慢傾斜，實在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個年青的身影出現在鄭一軒的眼前。
正是于言諾的弟弟。
打火機已經非常燙手，油也快燃盡了，鄭一轉連忙收好。
收了之后，他又什么都看不見了，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云曜單手抓在石壁一處突起，另一只手伸向鄭一軒，輕道，“抓住我。”
鄭一軒覺得匪夷所思，一個人怎么可能單手掉在石壁上，又同時抓住另一個人，“太危險了。”
“沒時間了。”云曜道。
鄭一軒也明白，金屬架確實已經撐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將手伸向那個年輕人。
隨后，他的手腕被緊緊地攥住。
那只手非常的有力，鄭一軒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因為云曜在高空單手拉住了他整個身體的重量，手臂也沒有任何的晃動，像機械臂一樣的穩沉。
但這里實在太危險了。
腳下沒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兩人僅憑云曜單手抓住石壁撐著。
云曜也覺得這個環境有點麻煩。
這個世界的束縛實在太多了。
他看了看，發現上方6余米處，有一塊突出的巖石，勉強可以站立。
他決定帶著鄭一軒爬到那里，再換個姿勢，背他上去。
這個過程比他想象中更麻煩，主要是能抓的東西太少了，他能撐住，但抓的這些石頭撐不住。
云曜拉著鄭一軒，由于石塊斷裂，剛爬了4米多，又下滑了9米。
他身體肌肉有太多傷口，密布著。
要是太過用力，這些傷就會發紅、甚至內出血，讓那些平時隱藏在皮下的傷痕一道道地變得鮮明而猙獰。
此時，云曜整個手臂因為傷口出血而翻紅，又延伸到頸脖。
所有的傷都撕扯起來，這個時候會非常的疼。
好在云曜不怎么怕痛，稍許適應一下，就可以繼續了。
鄭一軒一陣陣的心驚。
他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吃力，可他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放下我吧，你不要勉強。”鄭一軒輕道，“我知道，你自己是能離開的，帶你回避難所，是因為這是我的任務、我的工作，僅此而已，你們都不欠我的。”
黑暗中，年輕人的語氣依然沉靜。
“你值得活下去。”他頓了頓，聲音忽然有了溫度，“而且，有一個人，她說要救你，那我一定會救。”
每個字都輕輕的，卻比所有的承諾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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