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反應，覺得他在開玩笑。
可轉念一想，老高提醒我注意蕭十三的陰謀詭計，沒必要拿郭驕陽的生死開玩笑。
“什么意思？”
我皺著眉頭，略微有些緊張地看著他，聲音有意識地壓低一些。
雨點落下來，形成了零碎的雜音。
站在屋檐下，我能聽清楚他的話，暫時還傳不到屋內去。
老高將斗笠摘下來，有一部分雨水滴落下來，一張干瘦枯黃的臉露出來，有些不忍心地說：“加入黑煞，生是黑煞的人，死也是黑煞的鬼。郭驕陽身上的死亡詛咒，不會停止下來，你救不了她了。”
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這件事情，可能是他的推測，問：“蕭十三為什么一定要郭驕陽死？”
老高說：“黑摩云和郭驕陽成為夫妻，同時脫離黑煞！這對黑煞來說，是致命打擊。如果不讓他們二人付出慘痛代價，還會有更多人效仿他們。為了阻止這種事情繼續發生，郭驕陽必須死。黑摩云今日受了重傷，興許活下來。一死一傷，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他的這番分析，有理有據。
如果任由黑摩云與郭驕陽成功脫離黑煞。
那么，肯定會有其他人效仿。
所以，蕭十三找準時機，在他們二人的大婚之日出手。
沒有什么比大婚之日殞命，更能威懾人了。
如今，黑摩云身上的死亡詛咒解開，不會輕易喪命，蕭十三若要行懲戒之事，就一定會對郭驕陽下毒手。
“好辦。我來替她解開死亡詛咒。我之前替黑摩云解開過。雖然有些棘手，也不至于無法挽回。”
我輕松地一笑。
“少爺，你替黑摩云解開的時候，應該處于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之中。可現在，只要你動手，蕭十三的手段就會上來。而且，郭驕陽身上，還中了一種奇毒，此毒無藥可解，一旦發作，必死無疑。你就算有通天醫術，能用世間奇蠱，也沒有辦法救郭驕陽。”
老高再次補充一句。
我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心底發涼。
我救黑摩云的時候，處于洞穴之中，四周遍布防范措施。蕭十三沒有辦法催動死亡詛咒。而現在，處于黑家侗寨之中。
又逢大風大雨。
蕭十三很有可能催動鬼物，來個百鬼夜哭，引發郭驕陽身上的死亡詛咒。
我完全沒有極為安全的環境。
一想到這里，我有些站立不穩，心中憋著一口氣，抬頭看著茫茫天地，心中無比痛苦。
大喜之日，人間悲劇上演。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郭驕陽，她戴著一朵紅花壓制體內的蠱毒。她責怪我毀掉她的五毒獻瑞，話語之中甚為狠毒，行事也頗為偏激。
她嘗試過很多辦法，想扭轉自己的命運，改變寄人籬下的現狀。
當她終于擺脫大家族的禁錮恢復自由，如愿找到心上人步入婚姻殿堂。生命卻要在這樣幸福的節點戛然而止。
而對于黑摩云來說，注定會留下一輩子難以痊愈的創傷。
更可怕的是，黑摩云與三大侗寨族長斗蠱，已身受重傷。
如果，郭驕陽今晚喪命。
搞不好，黑摩云心力散去，跟著妻子一起，共赴黃泉。
“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深吸一口氣，一拳打在屋檐下，堅定地說，“就算蕭十三弄出百鬼鬧宅，再派更多的人來破壞。我也要救下這一對夫妻。蕭十三想要警告效仿之人，那我偏偏要讓蕭十三歹毒計劃破產。”
說完這話，我便轉身往屋內走。
“少爺！你怎么不問問我，郭驕陽身上中了何種奇毒？”老高叫住了我，依舊有些不忍心，苦笑了一聲，“我想，少爺認為憑著自己的醫術，肯定能解開郭驕陽體內的劇毒。所以，就沒有問我奇毒的名字！”
我怔了一下，說：“你說對了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我以為你不知道奇毒的名字，只是聽說了而已。”
他長嘆了一口氣，見我面露不悅，才說：“我知道少爺心地善良。可是，蕭十三的手段，不會像這位蕭公子一樣過家家。天黑之后，郭驕陽就會死。這是她的命劫。她的體內所中的奇毒，叫做追命牽機毒。”
我腦袋嗡嗡地作響。
牽機毒極為有名，以前皇室會使用這種奇毒。南唐后主吃下這種毒藥之后，整個人痛得跟一只蝦子。人痛得無比，腦袋與腳碰在一起，猶如古代織布機之中的配件牽機，所以叫做牽機毒。
中者死狀極慘。
這種奇毒的確無藥可解。
以我現在的本領，根本沒有辦法解開。
我臉色瞬間慘白，身子晃動幾下，差點摔倒在地上，伸手扶住墻壁，勉強保持站立的姿態。
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
我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說：“不對啊。據我所知，牽機毒發作速度極快。服用之后，很快就會斃命。難道，剛剛有人將牽機毒下到郭驕陽身上去了！據我所知，在這之前，郭驕陽體內應該沒有牽機毒。”
老高說：“蕭十三做了改進，可以在適當時候發作。郭驕陽應該在半年前，就中了此毒。死亡詛咒和追命牽機毒雙管齊下，郭驕陽必死無疑。”
我擺擺手，聲音顫抖地說：“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絕對不會任由慘劇發生。”
我腳步灌鉛一般，慢慢地走入竹樓之中。我回頭看著一眼竹樓前的空地。裝飾的野花，已在雨水沖刷下，花瓣落了一地。
桌子上的筷子在水中四處飄散，碗里裝滿了水。
我走入竹樓里。
龍鳳紅燭仍然在燃燒，大紅窗花反映著紅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就好像幸福仍然停留在每個人的臉上。
可是這份幸福只在臉上，卻沒有進入心中，沒有辦法變成接下來的日子。
黑摩云坐在竹椅上，擺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茶，臉上的血跡清洗干凈。郭驕陽一襲大紅嫁衣，坐在他邊上，臉上帶著笑容，好像剛才沒有發生過鬧劇。
“蠱王，我什么時候會死？”
她抬頭看著我，一雙明眸之中沒有悲傷，好像早已知道自己會在今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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