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為安,他…乃母親心愛之人,是母親未來相伴到老的郎君,你合該叫一聲爹爹的。”
母親竟當真給他找了個爹爹?
眼見這個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男子,竟當真要做他的爹爹了?
小為安眸光瞬間亮一亮,可聰慧如他,又微微咂摸出些不對勁來…
想起母親這幾日一直在收拾行裝,還說了要帶他出門雲遊四海幾年…現在又忽然說尋到了個相伴到老的郎君?
小為安暫且沒將那聲稱呼喚出聲,而是麵帶疑惑詢問道
“那…那你今夜也要與我們一同出海麼?”
?
嗬。
原來這女人從未熄過想要跑路的心思。
李渚霖身周的氣壓倏然低了低。
阮瓏玲心頭猛然漏跳一拍,緊張地暗吞了口唾沫,
“出…出什麼海?
今後咱們就在京城,與你爹爹一同過日子。”
她立馬轉移話題,趕忙站到兒子身後,將他往前推了推,略慫恿道,
“為安,怎麼不叫人?
快叫爹爹吶。”
?
母親今日怎麼有些奇怪?
往日說話做事都是幹淨利落的,今日莫名有些縮手縮腳。
小為安略微怪異地望了身後的母親一眼…
他雖很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也很想要一個爹爹,可總覺得今日發生的事情很突然……幼小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僅沒有向前朝男人走去,反而躲到了母親身後。
探出一個小腦袋,非常仔細地觀察了男人幾息。
然後搖了搖小腦袋。
“不…我不叫。
母親什麼時候成親,我再什麼時候叫爹爹。”
小為安依稀記得,舒姐姐喊的第一聲“爹爹”,也是在二姨阮麗雲與姨夫吳純甫的大婚之日,脆亮軟甜,使得在場眾人皆喜笑顏開,撫掌慶賀。
他那日想著,若是母親哪日再成親,那聲“爹得”他定然要比舒姐姐喊得更響亮。
二人都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不肯讓人牽著走,是個這般有主意的。
這童言稚語,著實將阮瓏玲驚著了,生怕李渚霖會動怒。
成親?
他怎麼會與她成親呢?
他方才雖說明了會娶她,可卻並未道明名分,但既然是娶入門去贖罪,那大抵應該是娶入門去做通房或者侍妾的,所以…二人自然也不會按照章程成親過禮了。
李渚霖其實並未生氣。
他總不至於因小小的稱呼,而去和親生骨血計較。
等這聲爹爹都已等了整整五年,再多等上一陣又有何妨?
他甚至饒有興味問了一句,
“那你想讓我們何時成親呢?”
?
這事兒是他能決定的麼?
小為安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
“自然是越快越好。”
“十日之後如何?”
“果真?十日之後就能成親麼?”
小為安聞言有些興奮,也不躲了,由阮瓏玲身後走了出來,邁腿朝男人走進了幾步。
“果真。”
李渚霖唇角微勾,抬起指尖分明的手掌朝上伸去,阮瓏玲一個激靈,福至心靈立馬將青蔥般的指尖遞過。
二人手掌交疊,十指互握牽在一起…
“我還覺得十日久了些。
我與你母親早已情投意合多年,心心相印,早就恨不得日日相對,片刻都不能分離了…是吧?玲兒?”
阮瓏玲震起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將手往後一縮,可嘴上還是訕訕答了一句,
“是呢。”
瞧著二人情意綿綿的模樣…
小為安臉上的笑意越漾越大,他隻當母親是害羞了,心中愈發認可眼前這個即將做他爹爹的男人,心中那最後一絲抗拒也蕩然不見,立即伸長了手臂,親昵勾住了男人的脖頸,異常天真問道…
“可隻有十天…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你來得及給我母親準備紅箱子麼?我記得當年二姨嫁人的時候,二姨夫抬了好多紅箱子入府,好多好多呢……舒姐姐說那叫什麼來著…哦,說那是聘禮!你來得及給我母親聘禮麼?”
“自然來得及,你母親的聘禮,定會比你姨母的聘禮多上許多倍,讓你數也數不清。”
李渚霖煞有其事回答著,然後一把將孩子抱起,朝庭院深處緩緩踱步而去…
“那…那會放震天響的鞭炮麼?”
“定然缺不了,連放十裏。”
“會有人來彈琴奏樂麼?”
“笙歌琵箏,琴鼓鑼股,奏上十天十夜。”
“是不是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美味佳肴,可口珍饈,流水席擺個它一個月。”
……
半柱香前,二人還生疏異常。
半柱香後,父子倆有來有回說笑著,熟稔異常,仿若那人果真是伴著小為安一同長大,從未分離過一刻…
他們的背影,影影綽綽逐漸消失在茵茵的樹蔭後,不知又聊了些什麼,遠處傳來小為安歡樂的咯咯笑聲……
那男人竟就這麼氣勢洶洶,如龍卷颶風般闖入了原本平靜安寧的生活,原本以為它會摧毀所有一切,誰知在近身刮來的瞬間,卻乍然柔軟了下來,化成微風拂麵令人清爽透涼……
她竟不覺得排斥,甚至覺得有些心安?
阮瓏玲隻佇立在原地,呆望著眼前這一切,心中無內雜陳,無法言說。
。
這頭都已經談論到拜天地、鬧洞房了…
那頭,沒有上峰發話,阮家一大家子都被壓在刑部不能走。
好在經過問詢之後,薛燼並未將他們分別囚禁,而是全都關在了一間房中。
阮麗雲與吳純甫正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著。
阮玉梅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
隻有阮成峰不急不躁,巋然坐在官帽椅上,垂了眼眸不動如山。
阮麗雲,“若是我們出事了,舒姐兒和安哥兒可怎麼辦?”
吳純甫,“不會的,你放心…我們無罪,刑部會查清楚的。”
阮玉梅察覺出蹊蹺來,“怎麼我們大家都在此處,三姐卻不在?他們不會將三姐壓去詔獄行刑了吧?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阮成分聞言眼睫輕顫了顫,定了心神道了一句,
“莫要自亂了陣腳。”
此時門外人影跑動了起來,暗影投射在暗黃的窗布上來回晃動,讓人愈發心慌。
隻聽得門外大喊了一聲,
“首輔大人到!”
門外的卒兵們撩袍曲膝,雙膝觸地,磕頭跪安地高聲恭迎著。
屋內的阮家人,甚至是阮成峰臉上都紛紛變了顏色。
首輔怎麼會來此處?
莫非是來處置他們的?
定要冤死他們,為那五個冤魂抵命不成?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木門被人有外至裏驀然推開,滿麵焦急的阮瓏玲率先衝了進來,由於跑得太急,腳下不慎還被門檻絆了絆…
緊隨她身後有一男子,生得金相玉質,貴氣逼人。
得虧他伸臂攙了她一把,才不至於摔跤。
“首輔大人,阮家人盡數在此了。”
錦衣衛恭敬地埋首拱手,稟告完後,緊而退步撤了出去。
?
阮家人朝左望了望那男人。
又向右瞧了瞧阮瓏玲。
最後將眸光,落在那隻攬在她腰間,未曾鬆手放開臂膀上。
首輔?
瓏玲?
他們二人…莫非認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