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時遠本想對顧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以為收養了我,給我吃給我穿就好了嗎?是,做你的女兒,我的確不愁吃穿,在別人看來我就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可背地里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你又知道嗎?”

    顧時遠一怔。

    “我十六歲就被司祁正那個惡魔凌辱了,你也保護不了我,我被他打罵侮辱,差點被他扔去監獄伺候那些死囚!如果不是我答應滿足他的私欲,我早沒命活在這世上了!”

    “你說,我為什么要遭受這些?為什么會遭受這些?顧時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被司祁正威脅控制,這些年,我活得連一個乞丐都不如,沒有自尊,什么都沒了......”

    顧婉罵著罵著又哭了起來,她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隔著手機,顧時遠整個人都僵了。

    心口再一次被撕裂,震驚和痛悔讓他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些事,他真的從來不知道。

    他這個做父親的,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顧時遠哽咽著向顧婉道歉:“對不起小婉,都是爸爸對不起你......”

    “沒用的,你現在跟我說對不起,根本沒用!”顧婉緊緊捏著手里的玻璃瓶,突然嘶吼。

    “不晚,什么時候都不晚,只要你愿意回來,爸爸帶你去自首,你還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會用后半輩子好好補償你......”顧時遠試圖勸說顧婉。

    “顧時遠,你好狠的心!”

    顧婉又哭又笑,剛剛興起的一點希冀又被徹底掐滅:“你根本沒想過救我,還是要把我推出去坐牢!我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小婉,小婉!”

    顧婉已經掐斷了電話。

    顧時遠慌忙回撥過去,但是他已經被拉黑了,那個陌生的號碼再也打不通。

    門外,保鏢聞聲進來,只看見空蕩蕩的病房里并沒多出什么人來,只有他們的老板坐在病床上,淚流滿面。

    保鏢一驚:“老板......”

    “沒事,你們出去吧。”

    顧時遠揮揮手,疲憊地捂住了額頭。

    顧婉還活著,可她說的沒錯,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

    顧時遠放下手機,默默地回想著從前,后悔和愧疚在心底翻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入夜的住院部格外安靜。

    走廊里更是空無一人,只有幾個保鏢在顧時遠門口守著。

    顧時遠準備入睡,但又感到有點頭暈,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護士看在眼里,想起安顏的叮囑,悄悄出了病房,準備去問問醫生。

    她乘坐電梯下樓,找到了醫生把顧時遠的情況說了一下。

    醫生很快給了答復:“今天給顧先生用的藥物的確有頭暈的后遺癥,你晚上多注意他的心率。”

    “好。”

    護士轉身進了電梯,電梯里還有一個女人在,只不過戴著鴨舌帽看不清臉。

    她也沒在意,轉過身站穩,按下了樓層鍵。

    剛出電梯,護士忽然覺得后腦勺一痛,還來不及回頭,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半小時后,護士重新出現在醫院走廊。

    顧時遠病房門口,幾個保鏢聽見腳步聲,立刻警惕地看了過來,銳利的眼神讓護士渾身一僵。

    她現在的身份是剛才那名護士,但芯子里早就換成了她顧婉。

    顧婉摸了摸手腕上手表狀的監控器,眨了眨口罩外的眼睛,慢慢地往前走去。

    保鏢們看了一眼她。

    “英姐,你去哪兒了?”一個保鏢問道。

    顧婉心口一緊,連忙捂著喉嚨咳嗽了兩聲,刻意壓低了嗓音:“咳咳,我有點感冒,拿藥去了......”

    邊說還邊把口罩往上扯了扯。

    保鏢會意,原來是感冒了,難怪聲音聽著有點沙啞。

    保鏢沒再說什么,點點頭讓開了路。

    顧婉心神一松,再也不敢看保鏢一眼,低頭就要進病房。

    “等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保鏢突然叫住了她。

    顧婉身體一僵,腳步停下來,身體卻不敢轉過來。

    “之前你說顧先生頭暈,問醫生了嗎?”保鏢問。

    顧婉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哦問了,醫生說沒什么,休息一晚就好了。”

    “好的,你進去吧。”

    顧婉點頭,趕緊推開門進去。

    病房里,顧時遠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整間病房里靜得落針可聞,除了顧時遠均勻輕微的呼吸聲,只剩下顧婉輕輕的腳步聲。

    顧婉在病床前站定,望著床上這個滿臉虛弱的男人,不知為何,她心里有點酸酸脹脹的。

    刺向顧時遠那一刀,她其實不是故意的,她那一刀原本刺向的是安顏。

    可沒想到,顧時遠為了那個女人居然不顧自己生命安全,寧愿死也要救那個女人!

    顧婉一直盯著顧時遠沒動,眼神幽幽,看不出情緒幾何。

    其實就是這短短幾十秒,她腦海里已經浮現了萬千場景。

    一會兒是小時候騎在顧時遠肩頭,被他帶著去外面玩,他跟她一起放風箏,因為那是她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親子互動時光,所以她一直記著。

    可下一秒又是她被司祁正那個魔鬼惡狠狠摜在身體下面,往死里折磨她,凌辱她。

    他說,她要怨就怨她不該有一個叫顧時遠的爸爸。

    父債女還,天經地義。

    顧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多了一抹決絕。

    她的人生已經毀了,徹底毀了,她沒有退路了。

    顧婉慢慢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針管,一點一點靠近了顧時遠手臂上的輸液管。

    銀色的針頭在病房微弱的燈光下閃耀著寒光,顧婉又轉頭看了顧時遠一眼,捏著針管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