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一盆熱氣騰騰的攤雞蛋和白面饅頭就被端上了桌。
望著那不算是很豐盛的飯菜，應初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因為對于這個家庭來說，如此便是不可多得的奢侈飯菜了。
望著周圍那破舊的墻壁，以及這棟年久失修的房子，她生平第一次產生了糾結和茫然這樣的情緒。
她一開始確實不太明白為何李氏會對她如此上心，可如今在看到對方的眼神時，她心中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那樣的目光落在應初梅身上，就仿佛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
她不清楚。
但應該是李氏的親人，或者說……女兒……
或許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了吧。
所以才會把這家中僅有的好吃的拿出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擺在她面前。
按理說，遇到這種情況，她理應給對方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才是。
可偏偏那衣服上的人血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了她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散。
“共工啊共工，你讓我說什么才好？
敬稱您一聲前輩，卻上來就讓我面對這種難以抉擇的局面。
還真是……
唉！”
想到這兒，她也是無奈的在心中嘆息到。
不過路是自己選的，倒也不埋怨別人。
“姑娘。”
就在這時，那大娘卻是突然喚了她一聲。
聞言，應初梅也是抬起頭來望著她，也沒有說話，就那么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等待下文。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
但……能不能吃完這頓飯再說？
等吃完之后我會把一切都交代出來的。
所以能不能先吃完這頓飯？
就當……就當是滿足我這個當娘的一個心愿了……”
說到最后，李氏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哀求的神色，就連那斷斷續續的聲音中都帶了些許顫抖。
想了想，應初梅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大娘，您怎么知道我就好這口兒？
正好我這趕路趕了半天早就餓壞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好……好，愛吃就好。
快，趁熱吃，要不一會兒該涼了！”
說著，李氏便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然后趕緊把那盤子雞蛋推到了應初梅面前，而應初梅也是拿起大饅頭來咬了一口。
“嗯！真香！大娘您也別忙活了，這眼看著也是中午了，坐下咱娘倆兒一塊吃！”
就在她招呼完之后，那李氏卻是連忙擺手道：
“不用不用，娘……我不愛吃，我都嚼了一輩子糙糧了，外吃這些軟乎的胃里不舒服，姑娘你……”
李氏正說著，她就夾了一口雞蛋遞到了對方嘴邊。
“大娘您要是不吃的話我也不吃了！”
“哎……好…我吃……我吃，都聽你的……”
此時，李氏早已經淚流滿面，望著那張和自家閨女一模一樣的臉，她只感覺整顆心都仿佛融化了似的。
她顫顫巍巍的將那口雞蛋含在嘴里，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咀嚼著，混濁的淚水流淌下來，和那滿嘴的蔥花香交織在了一起。
李氏沒什么學問，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她只是覺得這種味道很怪，就好像是她的幺娃兒仍舊站在她面前一樣……
“娘，咱家啥時候攤個雞蛋呦？俺又饞嘞！”
“娘你看！這是孫瘸子娶媳婦時拿過來的白饃饃！還冒著熱氣兒哩！”
“幺娃兒，娘想你，你啥時候回來看看娘？”
隔著那溫潤的水幕，李氏仿佛看到了她的幺娃兒就站在窗戶外面，沖她招著手……
“姑娘啊，我殺人了。”
忽然，李氏對著應初梅這樣一句話。
聞言后應初梅并未做出回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興許是受這迷宮的影像，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總是忍不住與其產生共鳴。
而且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她感覺自己那感性的一面也會被不斷擴大。
“我家原先有個丫頭，長的可水靈了，跟你這樣差不大的年紀，模樣和你長的很像，因此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幺娃兒知道當娘的想她了，所以就來看我了？
可我知道，你不是她……
我的幺娃兒早就被人殺了，這村兒里天殺的惡霸見我家丫頭長得水靈，就起了歹心。
當時我家幺娃兒誓死不從，甚至還叫周圍的人來救她，結果不喊還好，一喊那畜牲見狀便急紅了眼，直接是掐斷了幺娃兒的脖子。
沒人救我家幺娃兒，那些人看惡霸家里有權有勢的，就都不敢惹他，哪怕是看見了他想糟蹋幺娃兒也裝作沒看見。
可憐我家那傻丫頭喂！
直到死，懷里還揣著別人給她的倆白饃饃。
就是因為他爹走的早，她…她知道我這當娘的拉扯她不容易，所以有什么好吃的就想……就想往家帶，好給我這個當娘的嘗嘗……”
說到最后，那李氏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她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著，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
而在一旁的應初梅只感覺心頭一陣發堵，氣血翻涌。
可憤怒之余，她也沒忘了自己的任務。
如今一切事情都已經明了，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她根本不會猶豫，李氏本就是可憐人，哪怕因此殺了兇手她也不會讓李氏償命。
那種人死有余辜，又何來申冤一說？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氏殺了無辜之人！
于是她嘆了一口氣，然后便輕聲問道：
“大娘，您是否殺害了無辜之人？”
“也許吧。
那些袖手旁觀的人，包括他們家的孩子，我一個都沒放過。
我知道我已經瘋了，我也是個罪孽深重的畜牲，因為我想讓那些人嘗嘗失去孩子的滋味兒。
所以從一開始決定殺人，我就已經抱著死的想法兒了。
姑娘，動手吧。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這世上怎的會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
大概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我這種行為吧，因此才派了你過來收我，不過這樣也好，該死的都已經死了，我也沒什么遺憾了。
能死在你手里，想必也算是一種福分。”
話落，李氏就直愣愣的坐在那里，默默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聞言，應初梅卻是沒給出回應。
殺，還是不殺？
說到底，李氏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若是自己閨女沒有被人殺了的話，現在她們仍舊過著樸素卻幸福的生活。
可那些旁觀之人的子女也是無辜的。
在面對犯罪時不制止等同于犯罪。
這句話她不好評價。
但她知道，那些孩子卻并沒有做錯什么。
就因為李氏想要別人體會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他們便因此丟了性命……
想到這兒，應初梅也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而李氏見狀卻反過來對她安慰道：
“沒事兒姑娘，這路是我自己選的，你不用有心理壓力，這個不怪你。”
說著，應初梅也是緩緩走到李氏身前。
李氏以為她要動手，于是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眉眼之間，盡是溫柔與安詳。
“娘，你說什么呢？是不是這些天累壞了？”
話落，李氏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似乎是沒想到她居然會這么說。
可還不等對方說話，她便趕忙說：
“好了娘，別瞎想了，睡一覺吧，好好休息休息。”
說完，她指尖兒靈光匯聚，接著便是對那李氏的眉心處輕輕一點。
而后，李氏就緩緩向后躺了下去，就如同睡著了一樣……
甲靈之術——浮生一夢。
被施術者會在夢中見到自己所期望的一切。
但代價……就是燃燒身體中剩余的生機……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李氏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她早已經是心存死志，失去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更何況手上還沾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這點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洗去的。
所以……就這樣吧……
嘆了一口氣后，應初梅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只因那外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
看那眉眼間相似的地方，她便知道對方應該就是李氏口中的幺娃兒。
和她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不過底子很好，很水靈，雖然身上的破舊衣服影響了一部分氣質，但不難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幺娃兒并沒有說話，而是抬起胳膊來指了一個方向。
“你是在告訴我從哪里出去嗎？”
聞言，幺娃兒點了點頭。
可應初梅卻是沒有直接離開。
只見她輕輕握住了對方的小手，然后輕聲問道：
“謝謝你。
不過，可以告訴我那個畜牲的墳在哪兒嗎？”
雖然幺娃兒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可最終還是顫顫巍巍的指了另外一個方向。
“沒關系，不要害怕，去陪陪你母親吧，以后不會有人再打擾你們了。”
說罷，她便是轉身走了出去。
等她推開那扇草門之時，心中的怒意也已經攀升至頂點！
只見那玉足于地面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飛馳的獵豹一樣，迅速向那幺娃兒所指的方向掠去！
片刻之間，應初梅就看到一群人正在那兒祭拜上香，于是心頭怒火更烈！
相隔甚遠，她凝眉高聲喝道：
“滾！！！”
如此畜牲一般的行徑，又怎配死后香火塑真身？！
此時已經有眼尖的人看見了她，再加上先前她出聲喊了一句，因此便知道是來找茬兒的，所以這嘴下自然是沒留任何情面。
“莫要自誤！人死債消！！否則別怪我等不……”
“我去你奶奶的人死債消！！給我死來！！”
話落，應初梅右手靈力瘋狂匯聚，隨手就是一道雷法打了過去！
只聽“轟”的一聲！！
便直接將那墳頭夷為了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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