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玉跟陳青楊還有一片在坡上的“野地”，種了些不用太操心的莊稼，比如南瓜什么的，這事兒鐘斯年是知道的。
家里也隔三差五會出現一些新鮮蔬菜，有些是后院沒有的品種。
但先前一來天氣還暖和，有些菜是有些吊尾晚熟的，時不時見到也不為過。
二來陳喬玉跟青楊天天去鎮上，地里沒有，鎮上也還能買到南邊運輸過來的菜。
可現在已經寒冬臘月了，家里起碼有快一個月都是大白菜了，怎么突然又冒出兩顆小青菜來？
面對鐘斯年的疑問，陳喬玉背后唰的一下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不……不是，是從外頭弄來的。”
大意了！
光想著給過年沒地兒去的可憐人做頓好吃的，結果忘了藏起尾巴了。
之前她雖然偶爾從現代倒騰菜來，但除了自己跟青楊，還有獨居的姚太婆那邊，其他人她誰都沒給，連英子和柴愛花都不知道。
今天這純屬同情蒙蔽了雙眼，陳喬玉暗自懊悔，但又慶幸自己一貫不帶明顯現代標記的東西過來。
就現在這兩顆小青菜，下了肚誰還知道啥是啥？
然而，鐘斯年的臉色卻越來越嚴肅。
他沒有察覺出陳喬玉的緊張，只是盯著那顆小青菜，用筷子把小青菜的葉子都扒拉開，攤在面條上。
這菜……他倒是認識，但是植株大小，葉子形狀，都跟余縣這邊的常規品種有些不一樣。
他皺眉沉思，難道是哪里已經研究培育出了新品種？
鐘斯年沉浸在思考中，夾起其中一顆放進嘴里，味道……雖然被面條的調味影響了一些，但還是能吃出來不同。
鐘斯年跟個變態似的專注品嘗那一小顆白菜，陳青楊忍不住把屁股下的凳子挪了挪，遠離了一點鐘斯年。
這鐘斯年孤僻不跟人來往，不會是因為……他是個變態吧？！
陳喬玉此時也一臉緊張地盯著鐘斯年，不知道鐘斯年到底發現了什么。
良久，鐘斯年終于確定出來了：“這個品種不是余縣的。”
陳喬玉立刻道：“對，我鎮上的朋友說是從外地運來的，只有這么幾棵，都給我了。”
徹底斬斷鐘某人想繼續問下去的可能。
鐘斯年被陳喬玉明顯的抗拒驚了一下，有些呆滯，幾秒之后才反應過來，居然反常地咧嘴笑了下。
他夾起另一顆青菜放進嘴里，吃完才說：“你不用這么緊張，這種培育工作全國各地都在做，別的試驗點先培育出來一些優良品種很正常。”
見陳喬玉還是有些戒備，鐘斯年想了想，放下筷子，主動道：“你等會兒，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說著，就轉身出了堂屋，去了東廂房。
老宅前院的布局像個三合院，正面是堂屋，東西兩面都各有兩間廂房。
周荃和齊向東陸陸續續都走了之后，陳喬玉姐弟倆住西廂房，鐘斯年住東廂房，大家平時并不串門，彼此相安無事。
陳喬玉自己有秘密，不愿意鐘斯年靠近西廂房，自然也不會主動打探東廂房的情況，她巴不得鐘斯年一直這么孤僻。
所以這會兒鐘斯年回房，她還真不知道鐘斯年會拿出來什么來。
陳青楊也是一面吸溜著面條，一邊翹首以盼，他對鐘斯年的了解還多一些，知道鐘斯年總在搗鼓些苗啊秧啊的東西。
過了沒一會兒，鐘斯年又匆匆出來，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試了下，不好搬出來，要不你們過來看？”
陳喬玉放下筷子站了起來，青楊已經端著碗過去了：“成，我們過去看看。”
見狀，陳喬玉也把自己的面碗端了起來，跟著一起進了鐘斯年的屋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鐘斯年的屋子，屋子里擁擠不堪。
靠院子這邊的窗戶下擺著一張寫字臺，上面堆著高高的書跟稿紙。
寫字臺旁邊就是簡陋的木板床。
除此之外，還有一口大大的玻璃缸，看著像是個魚缸改造出來的育苗盆，因為里面有一叢綠油油的小苗苗。
不過陳喬玉看得并不真切，因為玻璃缸上面還蒙著一層半透明的塑料薄膜。
陳青楊好奇地問鐘斯年：“鐘大哥，這個是干嘛用的？”
鐘斯年一貫的話少，但是說起自己專業上的事兒，格外精神。
他主動掀開塑料薄膜的一角，給陳青楊他們介紹道：“這個是我們最近在嘗試的大棚技術，能夠種植反季節蔬菜。”
青楊吸溜了一口面條，問道：“啥是反季節蔬菜？”
鐘斯年耐心科普，但此時陳喬玉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
她去過現代，當然知道現代有各種反季節蔬菜，他們今天吃的小青菜據說就是大棚里種出來的，冬天能吃上夏天的菜。
但是這么早嗎？現在就有人在研究大棚種植反季節蔬菜了？
聽著鐘斯年興致盎然的科普，陳喬玉心中實在是難掩震驚。
她沒忍住，問鐘斯年：“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研究這個，大棚種植反季節蔬菜的啊？”
鐘斯年年輕的臉龐一掃平日的孤僻，饒有興致地侃侃而談：“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兩千多年前就有了，《漢書》循史傳有記載‘太官園種冬生蔥韭菜菇，覆以屋……待溫氣乃生’，就是溫室大棚種植的開端。”
“唐朝的達官顯貴流行吃溫泉培育出來的瓜果，到了元朝，就已經會利用陽畦風障了，明朝清朝更不必說，至于這種——”
鐘斯年見陳喬玉的目光一直盯著玻璃缸上的塑料薄膜，就主動說道：“五十年代我們就從國外引進了農用pvc薄膜，用于小拱棚取得很好的效果，前幾年，應該是六五年左右吧，吉省就成功建造了塑料大棚，足有一畝地。”
鐘斯年說起自己熱愛的事業來，一反常態地滔滔不絕。
陳青楊跟陳喬玉聽得又是震撼，又是津津有味。
尤其是陳喬玉，她之前還想著現代總說的大棚菜、反季節菜，得是往后幾十年才出來的，沒想到居然是老祖宗就會的，而現在在七零就有人開始研究了。
真是又震撼又自豪。
陳喬玉也主動問道：“鐘知青，那你們在山上種的也是大棚菜嗎？”
鐘斯年點點頭：“嗯。”
難怪呢，陳喬玉心想，大冬天的，連他們都不下地了，鐘斯年還成天往山上跑。
她現在還猜測是不是在做其他農活？不然總不能就是為了不跟人說話所以硬躲上山的吧？
現在才算是明白了，原來他們這個大棚，到冬天也有的忙活。
但陳喬玉還是不明白一點：“那你們為啥要去山上種啥試驗田？為什么不在村里種？”
村里也有大把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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