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站在泥地里，渾水已經沒過小腿，天還在潑水下來。
阿奶挑著竹籮筐，里面還有從菜園子搶救回來的大白菜，一小筐土豆。
其他人看見紛紛效仿，有的人連自家的扮桶都頂在頭上，陳瑤知道這種東西是用來打谷子的。
她阿爺收谷子時，她去瞧見過，這種扮桶是一個長方形木桶，然后上面用一個竹子編的曬笤，這是最原始的打谷機。
張大隊長在前面講話，提高聲音，喉嚨都喊破了。
“別帶那么多，我們還要回來的，你們先走，有村長領隊，路上注意安全，注意腳下，黑燈瞎火的，只有個別人家有手電筒，慢點走。”一頓低聲下氣。
陳瑤找借口回家上茅房，看見房梁上面鋪著木板。
那上面堆著柜子，柜子里面裝著干稻谷，籮筐里是土豆，能放上去的都在上面。
陳瑤站在下面把東西都收進空間，這房子早晚要沖垮掉，還不如放空間。
陳瑤走在阿爺身邊，背著背簍，阿爺和阿奶用鋤頭挑著籮筐。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往后山走，全是泥巴地，腳踩進去拔都拔不出來，還要人幫忙。
張大隊看見人群離開，和身旁的人低聲說話。
附耳聽著，“張大隊還有幾家人沒來，他們說躲在家里比較安全，房子結實，只是屋里頭進水了。”
張大隊火冒三丈，那叫一個氣，“再去勸一遍，做做思想工作，叫幾個力氣大跑得快的，先去太巖山搭棚子，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安排躲雨。”
“行，我這就去叫人，村民都挑著東西肯定走不快，這事一定辦得妥妥的。”
張大隊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他說得口干舌燥，這些人就喜歡鉆牛角尖。
路上都沒人說話，都低頭往前走，最前面有牛車，輪子陷進泥巴里，七八個人才能抬起來。
“一二三，一二三，起。”有人高喊。
陳瑤看著黑漆漆的天，這天要黑幾天才會亮起來，那時候水庫遭不住，直接垮壩，還有那些河堤直接沖沒了。
大洪水遇見房屋直接沖過去夷為平地，想想那水沖擊量有多大。
艱難走了幾個小時，大部隊來到山上，樹很大有的一人抱不下，最小的都有一人腿粗。
山另一邊已經有其他村的人在搭棚子避雨。
他們一個村只有幾百人，有力氣的去砍樹，中間留出空地，打樁，上面蓋上塑料布，又去砍桐棕葉蓋上。
板車拖的稻草，竹席鋪在泥地，山上的水往下流去。
他們坐在竹席上，有的人還帶著長條凳子，大家這時候也不避嫌。
一連搭了幾個棚子才停下，有人正在四面漏風的棚子下生火。
幸虧帶了稻草來，手比較巧的老人已經在用稻草編簾子，準備掛起來擋在外面。
年輕人去了遠處砍樹回來，有的去撿柴回來晾在一邊，濃煙滾滾，嗆得一批。
只見煙不見火。
一個棚子邊拴著畜生，大白豬被套在一邊，地上鋪著樹葉，老黃牛驚魂未定在原地刨泥。
————
小楊書記和其他人正在焦急打電話，其他大型水庫人員向革委會和駐軍請求援助，并向上級部門申請開閘放水。
由于雨勢大電話線路中斷，多方請示未果，大壩管理局決定立即開閘放水。
一群工作人員站在12個閘口打開了五個，其它口生銹了。
此時泄洪已晚，水庫水位沒有絲毫下降。
有人在一邊罵罵咧咧，這遭老天，這是不想讓人活了。
“不行了，水流不下去，快轉移下游群眾，這要是大水庫主壩潰決，6億立方米洪水奔涌而下，想都不敢想。”
所謂專家是其它公社的人，已經在通知轉移人流。
電話打不出去，小楊書記帶著幾個人坐車準備去尋找救援。
艱巨的任務，冰涼的天氣，讓小楊書記全身冒冷汗。
張大隊帶著十來個人往山上去，一邊走一邊教育他們。
“這雨可不是鬧兒戲，你們想死誰攔得住，就是去山上躲幾天，等雨小了，水泄了就回來，我看你們是冥頑不靈，老頑固。”
一個中年男人說道，“張大隊你就別罵了，你不嫌口干，我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這不是跟你上山了嗎？”
“就是，誰知道這暴雨下了好幾天都不停，地里莊稼也沒了。”
十幾人上山，肩上扛著后面背著。
大棚子下，火已經燃了起來，熱熱的火源，微弱的柴火光照射四周。
除了棚子里，其他地方都無從下腳，陳瑤坐在竹席上，上面還鋪著被子，她身邊趴著幾個小孩子。
小孩子困得不行，又沒地方睡，只能躺在她身邊。
都是鄰居，幫襯一下。
火堆中間架著大鐵鍋，里面燒著水，都圍在一起，準備喝點熱水，防止感冒。
張鐵柱跟著人去山里砍棕桐葉和刮棕毛，這些都要砍回去給那些會編制的人。
一直到阿爺走進，陳瑤才看見人。
陳瑤低喃小聲道，“阿爺，快進來，別淋感冒了，那邊在煮姜湯，榮寶給你打一碗回來。”
說完爬起來，生怕驚醒床上的小孩。
陳瑤走到中間篝火旁，開口叫道燒水的嬸子，“劉大嬸？”
“是阿榮啊，你爺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
陳瑤接過碗端著姜湯往角落里走。
后面傳來討論聲，“那孩子看著不傻啊！”
“人呆呆的，還不傻。”
……
陳瑤只當沒聽見，左耳進右耳出。
張鐵柱臉上笑瞇瞇的，“有榮寶真好，你阿奶去哪里了！”
他見周圍沒人，這邊只有微弱火光看不清。
“去和其她阿婆子一起編制稻草了，棚子還有幾處地方漏雨，要補上。”她在一旁接話。
陳瑤背對著阿爺，一包板藍根倒進姜湯里。
張鐵柱喝著姜湯，怎么感覺有一絲甜味。
嘴里含著榮寶給的糖果，不吃還不行，榮寶一撇嘴，他就心疼，榮寶說什么他都聽。
夜間一聲巨響，地動山搖，所有人都被驚醒，一臉茫然，你看我我看你。
惶恐不安，驚慌失措，都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還是張大隊長帶著人來到山腳下，天上的暴雨如同水柱，砸得人睜不開眼睛，咆哮而下洪水，向山兩邊沖了下去。
洪水奔涌而下，他們知道水庫大壩不堪重負潰壩了。
水位瞬間被拔高幾米，看著洪水他們心里一陣后怕，這要是不躲山上，后果可想而知，他們表情面如死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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