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顧及到慕寧太子妃的身份，估計這些人已經開始指著慕寧的鼻子罵開了。
她的挑釁在他們的眼里就是對書生的不滿，對讀書人的不敬。
那個領頭的對慕寧拱了拱手，直接就開始了：“拜見太子妃，今日我等來此，不為別事，只想請您看看這太平盛世，看看我陳國的端風正氣。你的那套越國的規矩在我們這邊行不通，你的無理只會讓你變成別人嘴里的笑料！”
慕寧看了他一眼，她只問了一個問題：“我記得你見到我應該跪下吧，你連跪都不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慕寧是太子的正妻，別人見到太子要下跪，見到慕寧也一樣。
這個讀書人就是看不起慕寧，所以才不跪的，他以為自己拱手算是行禮了，卻沒想到這太子妃還油鹽不進。
“草民已經行禮，太子妃不必糾結這些繁文縟節了吧？這只會讓人認為您失了大氣。”
“可在你們眼中，我早就是刁婦了，失了大氣又如何？今日你若不跪，那我就去找大理寺，看看他們能不能治得了你。我作為皇親國戚，你竟然如此不尊，這就是你嘴里的端風正氣？我倒是要讓父皇看看，當今的讀書人多么的狂傲，連禮法都無了！”
慕寧這一套話說下來，那個書生的臉黑的不成樣子。
他看慕寧沒有開玩笑，知道自己要是還硬逞能，想必真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他作為這群書生的領袖，一開始就被打了氣焰，接下來還要如何與太子妃辯論？
一時間，他進退兩難。
“你去找大理寺的官員，讓他們來治一治這個人的罪，我是越國的公主，也是太子明媒正娶來的太子妃，受不了這委屈！”
慕寧一番話一開口，那個書生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他當即就跪了下來。
不為別的，要是真找了大理寺的官員，他作為赴考的舉子，鬧出這些亂子，說不定就被取消了資格。
他的年紀不小了，要是再等三年，還不知道會如何。
看他跪了，慕寧才招招手，讓那個丫鬟回來。
“這才對嘛，你說說你作為一個讀書人，連我這種他國的小女子都懂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丟你們陳國的臉！”
慕寧的野蠻，讓其他的書生敢都不敢言。
但他們還是覺得慕寧是一個莽人，一口一個我，倒也不知道她的規矩學到哪里去了。
可官大一級壓死人，慕寧的身份是他們望之不及的，如今他們的領袖又被罰跪了，至今還沒站起來，那群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沉默了片刻，終于有一個大膽的書生站出來，他這次痛快地下跪行禮，才開始了批判。
“娘娘，草民等今日前來，只為一事，那就是您要辦女學之事。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可您竟是連祖宗的話都不遵循，口口聲聲要辦女學，這豈不是在打破祖先留下來的傳統，禍害一方嗎？！”
他的最后一句話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禍害一方，罪名可就大了，這個書生真是不怕死。
被指著鼻子罵的慕寧，表現得很平靜，她只吩咐了旁邊的下人一句：“把傘再往上舉一舉。”
本來此刻的氣氛是極度緊繃的，說不定哪一個地方有一點閃失，兩方就要打起來了。
然而慕寧的這句話，卻又讓所有人的表情驚愕。
她被罵成這樣，竟是面色一點不改。
“說完了嗎？說完了，那就輪到本宮來說了。原本宮自稱我，是以為能與各位成為朋友，畢竟本宮是很尊重讀書人的。可如今看來，你們這些人不過是徒有其表。”
慕寧說完，停都沒停，就看向了那個罵她的書生，問了一句：“你可有家室？”
那個書生看上去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當然早就成家了。
他點頭：“草民已成家多年。”
慕寧笑了笑：“那你的妻子識字嗎？”
那個書生被她一問，臉當即就漲紅了。
他的妻子當然識字。
“怎么不說話？”慕寧逼問道。
那個書生咬牙說道：“識字。”
“你這不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娶的妻子可以識字，本宮辦學就不成，這是哪里來的道理？”
慕寧一句話，就讓對方啞口無言了。
他想了好久，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慕寧跟他說完，又抬頭看向同樣苦思冥想應該如何反擊的眾書生：“若是讓各位選擇一位妻子，你們是想選識字的還是不識字的？”
這個問題一拋出，沒有一個人敢回答。
他們當然會選擇識字的。
“各位自小就聽過紅袖添香的故事，本宮也猜到了，各位肯定有不少人已然享受過紅袖添香的滋味。”
眾人都低下了頭，話不說一句。
“在你們眼中，識字的妻子比大字不識一個的妻子好得多，誰要是取個一字不識的妻子，說不定還會被恥笑，是不是？”
大家的頭低得更厲害了。
“既然如此，你們又是以何種什么立場來阻撓本宮？當朝的王勛顯貴暫且不提，只說但凡有幾個錢想要讓女兒往高處嫁的人家，都會讓家中的女子去識字。你們這些人，若是考不上進士，灰溜溜回去了，說不定也要教自家的女兒識幾個字，將她們往高處嫁，為自己謀前程，不知本宮說的對否？”
眾人還是不言語。
慕寧的眼神在這些書生的身上逡巡了一圈：“你們口口聲聲說本宮違背祖宗的家訓，自己卻要娶識字的妻子，還會繼續把識字的本事交給下一代，你們只顧自己，生怕別人識字，這又是何等的狹窄心胸！”
“都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們從小學著仁義道德，寫著錦繡文章，卻心無仁慈，恨人有，怕己無，你們這些齷齪東西，又怎么配被稱作讀書人！”
“給你們一刻鐘速速離開，否則本宮就把你們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下來，讓天下人都看看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讀書人，多么陰險狡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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