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朗沒覺得有什么不能說，他抬頭看了一眼養父，說道：“就是慕寧。”
周止銘這下子更是搞不明白了：“什么意思，她不是與我和離了嗎？你們不是被收留到其他人家去了，怎么還去找她？你們就那么沒有骨頭嗎？”
周子朗臉色白了一下，他顫了一下嘴唇，有些畏懼周止銘，想著應該以怎樣的話語，才能夠讓他爹別那么生氣。
他當然看出來了，他爹一直在生氣，生氣他們改姓，生氣他們竟然還在跟慕寧好，更生氣慕寧沒有守著他、一直到他回來。
可……周子朗的余光早就看到了他爹帶回來的那個年輕的美人了。
那個美人看上去就十五六歲的年紀，他今年都已經十二歲了，他們根本就差不了幾歲。
周子朗不知道該怎么叫她好，就只能在一旁冷著她。
但他不理解，他爹都已經有了新歡了，為何非要糾纏著慕寧不放呢？
周子朗讀的書越多，心里就更敞亮，更明白他娘當時就應該走。
于情于理，他們都沒資格纏上她。
他那時候又轉不過彎來，如今他只能多多賠罪，逢年過節給娘多送點東西，讓她盡快把當年的那些事給忘了。
周子朗在考慮怎么措辭，周子玦心直口快，他說：“爹，既然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如果不是娘，三弟的命就救不回來了！什么叫我們沒有骨頭，我們那時候只是小孩子，無依無靠的，剛剛到人家家里，也不好求人家，除了找娘，還能找誰！”
“娘把三弟的命救回來，她是我們的恩人，你不要那樣說她！”
周止銘驚呆了，他可沒想到二兒子竟然為了維護他的前妻，當眾跟他吵起來。
他的臉色又變黑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覺得我說錯了？”
周子玦毫不害怕：“你就是說錯了，你出去打仗，家里沒有留下多少錢，我們那時候就快要吃不上飯了！后來又傳回來你死了的消息，我們更是無依無靠！”
“娘走了，我們到了別人家，可人家一開始能把我們當成親生孩子嗎？若不是那時候娘還愿意拉我們一把，三弟早就沒了！你不感謝娘，還在這里辱罵她，我受不了！”
周止銘氣的青筋暴起：“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苦難，都是你們嘴里的那個娘帶來的！”
“若是她當初沒有和離，沒有離開那個村子，你們還在周家，還被她好好伺候著，她人能干，肯定能給你們找到糧食，把你們養大！不用寄人籬下，你們的日子那該多舒服！”
“可她沒有，她為了自己享樂，把你們丟在那里，就是幫你們三弟看了看病，就把你們拉攏過去了，你們的心就那么不值錢！”
周子朗和周子玦像是不認識他一般看著他。
周子朗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爹，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覺得，娘就應該伺候著我們，就應該自己一個人，養我們一群人嗎？”
“自然如此！誰讓她嫁給了我，我的孩子們，她就應該好好伺候著，用盡全力把你們養大，養好！”
周止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如果他對話的是兩年前的兄弟倆，那么他可能會收獲贊同的目光。
畢竟兩年前兄弟倆也是這么想的，他們總覺得慕寧就是屬于他們的娘，就應該這輩子為他們當牛做馬。
可兩年過去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兄弟倆進入了好的環境，接受到了好的教育，又讀了書，明了理，很多錯誤的觀念被糾正，人就正直起來了。
周子玦雖然沒讀多少書，但基本的他還是懂的，而且收養他的那戶人家是當地有名的好人，淳樸，對他也欣賞。
他受到了感染，長成正常人的模樣，那自然是簡簡單單。
兩兄弟變成了正常人，可他們的養父，自傲自大的男主，還是秉承著老思想，那矛盾是一觸即發。
“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如今已經帶回來另外一個女子了，看上去你肯定是要跟她成親的。你們二人甜甜蜜蜜的，挺好。”
“若是娘還在這里，她要是真把我們養大了，估計沒什么人樣了，你也知道的，四個孩子，在這樣的年歲，養起來太難了。到時候你帶著這個女人，還會要娘嗎？”
周子朗的質問，讓周止銘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我不想再說什么了，畢竟你是我們的爹。”
“只請你記住一點，娘不欠我們的。你不要再對她那么無理了，她是我們的恩人，若是你還把我們當成你的孩子，那她也應當是你的恩人。”
周止銘越聽，越是感覺胸口一口血快要吐出來。
這些孩子在說什么，慕寧沒有養他們，也沒有讓他們在自己的照顧長大，他們竟然還對她感恩戴德！
周子玦好像嫌周止銘不夠氣，還添了一把火：“對，爹，我們都是這么想的。你見到三弟，可不要再說娘的壞話了。三弟特別特別的親近娘，他如今住在鎮上，就是因為娘替他周旋了一番，讓他換了個人家。”
“鎮上的人家比那戶人家還要好，他日子過得不錯，一直把娘當成最親近的人來看呢。”
周子朗還補充了一句：“小妹也很親近娘。”
周止銘臉皮在微微顫抖著。
他想象中的父子相見，自然是涕淚橫流，感人至深。
可感動是有，孩子們對他的親近也有。
比起對他的親近來，顯然，此時此刻的他們心中慕寧的分量更重。
之前這些孩子們從未頂撞過他，也不敢頂撞他。
如今呢，為了區區慕寧一個人，他們恨不得跟他打起架來。
周止銘不想再去見其他孩子了。
他要先去見見慕寧，他要看看慕寧，到底是用了什么妖術，把他的孩子們都迷惑了。
看到兄弟倆極力捍衛慕寧的姿態，周止銘稍微冷靜了一些。
他不能讓孩子們知道他去找慕寧，那樣只會再生波瀾，他要自己去這么找她，并且看看這個女人到底過得怎么樣。
離開了他，她一個所謂的寡婦，還能過上什么天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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