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海眉頭微皺，當著這么多人面他也不好發作。
洪懷仁這時說道：“但問題這是國科委那邊首推的項目，有幾個領導的欽點的，不少院士也參與的評估，說明沒有錯誤啊。”
王觀卻根本就不管這些，義正言辭道：“沒有相關實驗數據就是不行，材料學不是你覺得好就行的。”
“可問題是他有給出理論，你不要過分了。”洪懷仁微怒道。多少有些不高興了，這王觀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自己就算了，居然連身后兩位院士的面子都不給。
如果不是仗著材料所副所長是他二舅，諒王觀也不敢這樣。
但王觀并非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對于反對陳淵開展材料實驗占用他們所資源這件事，給出了非常客觀的反駁依據。
他說道：“這不是理論，這是猜想，沒有數據只能叫猜想。這是材料學，不是理論物理，沒有實驗結果，沒有數值模擬，不會有人管你理論有多么好，紙上談兵的事誰都會做。”
“所以現在才需要實驗驗證啊，總不可能讓人把一堆公式直接開始制造量產吧？”黃德海說道。
站在一邊許久的潘江也是悶怒道：“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很多時候就因為理論沒有數據什么都沒開始就否定了，看都不看一眼，要是有那個設備和權限，還需要現在來實驗嗎。”
王觀不以為然，伸出一根手指義正言辭，“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沒有經過實踐，我有理由懷疑并且提出自己的質疑，我不是在挑事，而是在作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要知道實驗數據和演算是不一樣的。
俗話說計算化學，通過現有理論去計算按推演所需材料本就是未來的發展方向，找不到漏洞，只是說明可行性高，但必須要驗證，也就是實驗，然后得出實驗數據。
如果先大海撈針搞出實驗數據再去推演把過程反過來才是胡鬧。
因為實驗就是要遵循猜想——初步理論提出——數據模擬——實驗收集數據——重復驗證實驗——整理理論，也就是驗證過程說明。
硬要說，王觀說的也沒有錯。陳淵沒有星巖材料相關實驗數據，僅僅靠理論論證根本站不住腳，就算是有人反對，也不能說對方是胡攪蠻纏。
只能算是追求程序化的學術過程。
當然，王觀這也是為了自己。
至少在場眾人誰都看得出，
洪懷仁此刻也是一點面子沒留，直接戳破了王觀的那點心思，“我知道你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不希望陳同學開展實驗。”
“如果說你現在不同意，你知道我們華夏會錯過什么嗎？”
“現在我們是在好好和你說話，這不僅僅是院里已經批準的事，就連國科委也發話了，就算你說不行那又如何？”
這話倒還真沒錯說，院里和上頭領導都做出了決定，根本就不是王觀這種小角色能左右的了的，他現在無非只是給自己和其他人找不痛快而已。
不覺間，門口聚集滿了所里看戲的人。
那三個實驗室的相關人員幾乎都到了，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
“這個王工，倒不僅僅是希望自己的前途能更好，也是因為這種新型材料的測試一系列下來經費達底七位數，而對于一個大一學生，為了他去做這個實驗根本不值得。”
但是站在支持方的的角度上來說，卻有著不一樣的意見，“拉倒吧，領頭羊都覺得方案成熟，值得做，他憑什么在這里說不行。”
“就是啊，我們一點點研究試錯花的錢比這多得多，現在有了理論上更好的方案，反而要反對，這家伙腦子有毛病。”
“哎，也沒辦法，主要是那個陳同學身份不行，一個大一學生的方案，說出來確實沒有什么公信力，一般人也真的不可能這么容易相信。”
“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但都難說，兩人現在算是難分軒輊了。”
圍觀群眾們也是唏噓不已。
“現實就是這樣，沒有任何名氣，沒有任何相關背景，想讓人相信一個出初茅廬的小鬼頭是一位大師是很難的。”
“不過科研一線的院士在本領域的技術判斷力足以影響國家高層的決策，這還不夠嗎。”
“黃院士和潘院士也不是材料學領域的，何況更不是咱們院的。”
嗯，這個問題倒確實。
黃德海和潘江就算是院士，那也是中科院的，插手工程院事宜根本就說不過去。
而且現在材料所里的人也是各種議論，支持的和不支持的，都成了一邊倒的形式。
如果僅僅因為上頭的一句話，就把所有資源給倒一個大學生身上，讓他們那些為材料研究付出了十幾年精力的專家怎么辦。
總是要給出一個說法的，畢竟就算是學術圈里，那也多少講些人情資歷。
哪兒沒有人情世故啊。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出乎意料的人走了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呂長卿。
他的出現，讓眾人都面露尊敬，就連王觀那股囂張的氣焰，也被壓下來不少。
“他人呢？”
“誰？”
“那位陳同學。”
呂長卿說。
“這。”
陳淵從人群里擠了進來，他也是剛接到通知關于實驗室準備工作出了些問題，這才急忙趕了過來，沒想到剛好遇見呂長卿找自己。
呂長卿伸出手，陳淵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有明顯的煙熏痕跡。
這也是個老煙槍的。
“你好呂院長。”陳淵和對方握手，同時問好。
呂長卿略微驚訝，“你認識我？”
陳淵搖頭，不慌不忙道：“第一次見，呂院長的大名我想科研界的人都知道。”
沒錯，呂長卿不僅僅是工程院材料學領域的院士，更是工程院的副院長。
其實原本呂長卿是能夠在三年前當選工程院院長的，但院長這個職務管理的東西太多了，呂長卿只想好好做自己的研究，不想把太多精力浪費在其他地方。
剛好副院長職位主管的也是后勤、行政、人員安排之類，他這個級別也不可能給院長當助手，所以現任院長也很識趣不會把一些瑣事強加給呂長卿。
“你那片星巖材料方案我看了，很不錯。”呂長卿簡短的點評了一句。
雖然過程很平靜，但能得到呂長卿這個材料學頂尖存在人物的肯定，那就說明星巖超導材料確實非常不錯。眾人心中也是頓感震撼和傾佩。
他拍了拍陳淵的肩膀，面露欣賞，又看向了黃德海三人，禮貌性點頭。
接著轉身看向了王觀。
王觀連忙后退了兩邊，吞咽著唾沫。神情非常緊張。
他或許不怕中科院的黃德海，但絕對害怕這位本院的副院長，畢竟他一個副高研究員在中科院這種臥虎藏龍的地方算個毛線，大佬一抓一大把，他還能尾大不掉咋地。
每個擁有權力的人，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必然要討好服從給予他權力的人，如果權力來自上級的授權，他唯一要討好的自然是上級。
而且呂長卿也并非只是一個副院長那么簡單。
只是，原本想象中的訓斥并沒有出現，反而呂長卿平淡的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說道：“實驗室就給陳同學用吧，畢竟人家的方案確實很不錯。”
“好……”王觀囁嚅著說道：雖心有不甘，但根本不敢反駁。
“不過你說的也對，材料學極為特殊，僅在理論上完美，是不夠的。”呂長卿頓了頓，“所以你們三組實驗室從現在開始臨時增加一組，分別進行自己負責的相關材料的實驗。最后誰的實驗數據足夠好，那么誰就能脫穎而出。”
“院里也會大力支持，并且我也會向上頭申請專門的科研經費。”
他轉身看了陳淵一眼，“你沒有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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