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非跪拜跟隨，誓死效忠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一愣。
尤其是孟勝，雙目瞪大，一臉不可思議。
他是知道劉非性子的，別說誓死相隨，今日對周錚能這等態度已經超乎孟勝的相當了。
要知道，當初天景帝的挽留，都沒有讓劉非留下來。
為何，今日會這般？！
不過宮檀和甘墨兩人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瞳孔深處都閃爍出來一股火熱。
劉非乃農家之首，若能效忠周錚的話，那么無疑是一大臂利。
畢竟，自古以來，能得到農家支持的帝王，似乎沒有多少。
眼下周錚身邊已經有儒家和墨家，再加上農家，當真是前無古人，只怕也是后無來者。
唯有周錚，一臉淡然。
他望著劉非，臉上也多了一絲苦澀。
一家之首乃何等尊貴？！
即便是農家，可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地位放得這么低。
劉非之所以如此，只怕還是因為農人的地位在大周甚至整個世界都越來越多，雖不是奴隸，但比起奴隸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們需要不斷在土地上勞作，還要繳納沉重的賦稅，甚至很多農人壓根就沒有土地。
想要讓天下農人更好活下去，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降低他們的勞作強度，然后提升土地的產量。
劉非發明出來的犁，顯然能有效的解決這兩個問題。
只要能得到周錚的支持，就意味著天下農人的生活，或許會稍微好一點點。
這也是劉非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過，周錚在眾人的注視下，卻緩緩的搖搖頭。
靜！
絕對的安靜！
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周錚在這個時候會選擇拒絕！
就連劉非面色也微微一變，甚至還有些惶恐。
“先生乃傲骨之輩，何至于說出剛才的一番話！？”
周錚起身，重新攙扶起來劉非。
他語氣平淡，似乎是在詢問，又仿佛是質問。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將犁推廣出去，太子需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劉非苦澀一笑，隨后輕嘆一口氣，緩緩解釋。
這番話，讓孟勝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為劉非所說，乃是最現實的問題。
“我農家，無權無勢更無才，不能在聲勢上支援殿下，不能在仕途上幫襯殿下，甚至不能在經濟上支持殿下。”
“唯一能拿出來交換的，也只有老夫這條命了。”
劉非的聲音同樣不大，可話語中的哽咽，卻毫不掩飾。
身為農家之首，他有自己的傲骨和底線。
可若為了天下農人，他可以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尊嚴。
曾經他認為，就算不依靠朝廷，他也能改善農人的生活，只可惜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發現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
可依附朝廷，他有不甘心。
因為從古至今，有哪個朝廷真的為農人著想！？
但周錚不一樣。
他在周錚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農人得到喘息的機會。
所以，他愿意如此！
“先生乃農人之首，更是當世大才。”
“若能站在本宮身邊，乃是本宮之幸。”
“準確說，任何人能得到先生的支持，都必將興奮不已。”
周錚的話，沒有任何的虛假，而是肺腑之言。
“可先生若將這當成一種交換，本宮覺得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和必要了。”
“本宮希望得到先生的支持，但絕不是這種交換的方式。”
斬釘截鐵的話，讓所有人心頭都一楞。
尤其是劉非，他甚至有些聽不懂周錚的話。
“本宮想要改進和量產先生的犁，不是為了拉攏先生、。”
“而是單純為了象郡的農人和百姓。”
周錚見眾人一臉茫然，自顧自的解釋。
這番話，若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自然沒有人相信。
但孟勝和宮檀甘墨幾人，卻深信不疑。
“先生乃農家之首，可知道天下農人的重要性！？”
周錚沒有給劉非解釋的機會，而是沉聲追問。
農人的重要性！？
這個問題，宛若晴天霹靂，讓劉非僵在原地，而宮檀孟勝同樣如此！
曾經有人說過兵將的重要性，也曾有人說過讀書人的重要性，甚至有人還專門說過陰陽學的重要性，說過墨家弟子的重要性。
可從未有人提及過農人的重要性。
久而久之，就連農家自己都沒有想過，天下農人有何重要？！
“本宮曾說過民貴君輕，曾用水和舟比喻百姓和君王的關系。”
“但這里面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群體，那就是農人！”
“在本宮看來，農人的存在，是我大周能真正運轉起來的關鍵！”
周錚的聲音很大，毫不掩飾。
“我大周，乃是真正的農業之國，農業是根本，以農為本！”
“而農人，是農業的保證，是支撐國家的根本和基礎！”
嗡嗡嗡！！！
周錚的話，震耳發聵！
尤其是劉非，心跳更是加速到了極致，就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身為農家之首，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在周錚的口中，農人的存在足以影響一個國家的國運！
“沒有天下農人，糧食從哪里來！？”
“沒有天下農人，我大周的兵源將會銳減！”
“沒有農人，我大周將會真正陷入饑荒之中！”
“所以，你現在告訴本宮，農人，是何等重要！？”
周錚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有千百斤的力道。
而這番話，讓眾人心頭一顫的時候，更是讓劉非豁然開朗！
“只有穩住了農人，只有讓農人生活好了，才能讓天下安定，才能讓社會發展，才能讓國家長治久安！”
“現在，先生可知道本宮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本宮愿意將犁免費提供給天下農人，不是為了交換先生！”
“而是，為了我大周的安定，為了江山社稷！”
“因為，農人，乃我大周之根！”
嚴肅的話語，讓劉非拳頭微微一緊。
他抬頭望著周錚的時候，眼眸在這一刻有些濕潤，更閃爍著光芒！
因為在剛才那一刻，他第一次找到了信念！
找到了自己堅持的方向和信仰！
“草民，魯鈍了！”
“殿下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讓老夫茅塞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