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周錚安然無恙從皇宮中離開的，還有無數朝堂上的消息。
晚上，月明星稀。
寂靜的太子府后院出現了周錚的身影。
牧云已經等候多時。
這一日，他并未離開太子府半步，可對朝堂之上發生的事情卻了如指掌。
“老師，還不休息嗎？”
周錚輕挪腳步，連忙走到牧云的跟前，對著這一具有些佝僂的老人躬身問道。
“今夜，睡不著的人怕是很多啊。”
輕聲一嘆，周錚癡狀恢復的事情必然會引起全國暗波涌動。
而朝堂上周錚的舉動，更會讓無數人徹夜失眠。
“殿下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舌戰群臣，對質淑妃，硬剛陛下！”
“任何一件事情放在我大周都不得了，殿下一個人差不多都做了一個遍。”
望著周錚，牧云神色復雜。
雖說知道周錚絕不會跪著生，可他也萬萬沒料到周錚態度會強硬到如此地步。
“這......這都是小事，學生不是安生回來了么。”
面對著牧云，周錚手撓著后腦勺，咧嘴輕笑，他態度謙和，甚至聲音都降低了幾個度。
今日朝堂上，眾人皆敵！
無論是滿朝文官武將，還是同根胞兄，抑或者血親父皇，無一人站在他一邊。
所有人都想著廢了周錚太子位，甚至恨不得要了他的性命。
那一刻，周錚感到很可笑，也很孤獨。
唯有牧云，這些年一直暗中護著太子府，更是在周錚要被廢的第一時間站出來，選擇與他一道。
如何情誼，怎么能不讓周錚尊重？！
“這些都是小事，難不成殿下要拿著刀站在陛下的對面，與滿朝文武拼個你死我活才是大事？”
見周錚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牧云愈發憂心忡忡。
“今日殿下保住了太子之位，不是因為陛下改變了決心，而是因為淑妃認罪。”
牧云沉吟些許，抬頭望著周錚問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你此時的處境，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危險許多？”
“老師放心，學生有分寸。”
周錚略微遲疑，緩緩點頭。
他自然知道，太子之位，本就是無底深淵，一個不慎跌落谷底便會粉身碎骨。
若在以往，他乃癡兒，固然同胞相爭，皇子奪位，但他還有機會茍活下去。
可如今天下皆知周錚乃裝傻充愣，那些皇子日后出手必將更不留情！
最重要的是，周錚，徹底惹怒了周天！
今日周天沒有奪他太子之位，甚至沒有處罰周錚更不要說殺了周錚。
不是因為周天畏懼周錚，更不是周天良心發現。
而是因為今日朝堂上處理周錚，名不正言不順！
可一旦讓周天找到理由和借口，周錚所面臨著的局面，將會何等困難！？
“今日之舉，你后悔么？”
“無悔！”
“事已至此，罷了罷了。”
“不過，你今日之舉，倒沒有丟你母妃的臉。”
感受到周錚的鐵骨傲氣和不屈倔強，牧云蒼老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一刻，他仿佛在周錚的身上看到了蕭晴的身影。
當年，蕭晴不顧一切選擇和當今圣上走在一起的時候，也曾昂首豪言！
只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老臣已經書信一封，派人連夜送往北境之地。”
“想來，蕭家之人不日就會來京。”
在牧云看來，眼下周錚的困局，唯有蕭氏有機會可以解開。
“不過，蕭氏最后的態度是什么，沒有人知道。”
“太子，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些年，蕭氏對周錚的事情不聞不顧，即便明知周錚在帝都過得相當糟糕，也從未照料一二。
不僅僅只是因為蕭晴已死，更是因為周錚乃一介癡兒。
世人皆知最道無情帝王家，殊不知，在世家大族同樣如此。
世家大族能夠保持數百年長盛不衰，靠著的不僅僅只是單獨某一個人，而是一個運行的體制：優勝劣汰！
唯有優質的血脈嫡親和優質的才華能力，才能在世家中得到重視。
而那些劣質的族人，有利用價值的還好，若毫無利用價值，則會被直接拋棄。
雖說很殘忍，可這是事實。
“太子癡癥痊愈，是能讓蕭家派人來京的原因。”
“可若僅僅只是這樣，蕭家并不會出手，更不會助你一臂之力。”
牧云的話說得很直白，也很沉重。
大周五大世家，指的是蘇家、尹家、紀家、韓家、蕭家！
任何一個都是百年傳承，擁有龐大的底蘊和實力，即便是朝堂對其也要客氣三分。
五大世家雖說強橫，可卻絕不會涉足皇子的奪位之爭！
正因如此，五大家族才能一直和皇室都保持著密切的關系。
當初蕭晴為了幫周天，甚至差一點被蕭家逐出族譜！
可見皇位之爭，對于五大世家而言，都是不可踩踏的紅線。
手掌微微一握，周錚自然知道牧云的弦外之音。
這一次的周錚，比起蕭晴當初的事情而言，更特殊。
因為他是當今太子！
若蕭家貿然出手助力周錚，一旦未來大位繼承者不是周錚，那對整個蕭氏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若蕭氏不能助本宮奪嫡，此次來京的意義又在哪里？”
苦澀一笑，這些年原主受盡了欺凌侮辱，這樣的日子，周錚絕不愿意再來一次。
“至少，蕭氏可以讓你活下去。”
輕聲嘆口氣，今日牧云給了周錚生死之法。
生之法，是忍辱偷生，安享榮華。
死之法，是不懼一死，博取一名！
可這所謂的死之法，并非求死之法！
而是讓周錚博一個尊嚴出來！
無論是生之法，還是死之法，都是活！
今日朝堂之上，周錚確實博回了自己的尊嚴，可同樣硬生生走出了一條死路！
這條死路，不是群臣，不是皇子，而是來自當今圣上！
圣上若動了真正的殺意，周錚的活路，便徹底沒了！
而蕭氏，是目前唯一能重新讓周錚走上活路的機會！
“只是活下去么？”
“若如此的話，這條路，不要也罷！”
深吸一口氣，周錚心中的弦絲猛地緊繃了起來。
喃喃自語，周錚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雙眼迸射出一道凌厲的鋒芒。
“本宮重活一世，為的，不是屈辱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