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察元真的命令便被帶到了戰場上。
數個時辰的戰斗,胡馬兵們不僅死傷慘重,此刻也已經是疲憊不堪。
這種高強度的戰斗,雖然在在一開始會讓身體充滿力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積累的疲勞感會越來越嚴重。
更何況.....
他們完全不是對手,甚至于連一次有效的反擊都難以發起。
戰場上,一名胡馬小兵看著前方的軍馬,他擦了擦眼簾上的血污,黯淡的目光中全是絕望,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的身上都是血,只是這血卻不是來自于對面的敵人,而是他的同伴。
先前的戰斗中,他小心的避開了重甲騎兵,卻被一隊輕騎兵追上,相隔百步之遠,他的同伴便被那一支支射來的弩箭擊中。
這些短小的弩箭如同暗地里的毒蛇一般,冷不防就從哪里射來一支,簡直是防不勝防。
弩箭雖短,但箭矢猶鋒,一旦射到身上,既沒有辦法取出來,還會流出大量的鮮血,當然,最重要的是那鉆心的疼痛。
入骨噬髓的劇痛甚至讓他們都舉不起手中的刀。
而此刻,聽到后方傳來撤兵的消息,他那灰暗的眼眸中終于煥發了一絲光彩。
作為一名胡馬勇士,撤退的想法幾乎從沒有在他心中出現過,但現在,他卻無比渴望能逃離戰場。
眼前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的尸體,頭顱破裂,肢殘體破,腦漿四濺,血水橫流,滴滴血水滲入泥土之中,泛出一片黑紅之色。
肚腸從破碎的腹腔中流出,在這秋日下泛著淡淡的白氣。
匯聚成坑的血泊中夾雜著不知道是哪個部位的肉泥。
那是被那支鐵騎踏過的人所留。
失去頭顱的尸體以各種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手腳翻折的也大有人在。
時而落下的頭顱在地上滾動,那滿是血污的臉上是失去神采的眼珠,已經有些灰白。
草地已經不見原先的顏色,依然全是緋紅之色。
這里已經變成了煉獄,是一處修羅場。
雖是深秋時節,但風已經足夠冷冽,它帶來那濃郁的仿若實質的血腥氣味,直往他的鼻腔中鉆,摧毀了他的戰意,也在一點點抹去他生存的希望。
抬起疲倦的頭,他看向對面的敵人。
他們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還在揮刀,還在提槍,還在射箭,還在殺戮。
“快撤退!!”
來自后方的一聲大喊讓他一下子從低迷的情緒中醒轉,他深吸一口氣,急忙拉動韁繩,策馬朝著后方奔去。
同時用那嘶啞的喉嚨大喊著:“撤退了!撤退了!”
大難不死的慶幸讓他分外激動,疲倦的身體似乎又涌現了一股力量。
他奮力的踢著馬腹,期望它能跑的更快,能趕緊帶自己脫離戰場,逃離這煉獄一般的戰場。
“快!跑!馬兒!”
他嘴中發出嗚咽的話語,手因為脫力都有些顫抖,險些握不住韁繩。
戰馬也已經血流如注,身上插了幾支弩箭,但這一刻跑的卻是飛快。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放箭!”
他眸子一縮,艱難的轉動了頭看向后方。
而后他的臉漸漸揚起,眸光中最后一絲神采消失。
天上,是遮天蔽日落下的弓箭.....
——
“莫要讓他們逃走!放箭!”霍去病暴喝一聲。
弓箭手們引弓搭箭,射出了一支支弓箭,每一支弓箭,都能讓這些失去戰意,全面潰逃的胡馬兵肝膽俱寒!
弓箭猶如暴雨般呼嘯著從天而降,箭矢凌空亂飛。
毫不畏懼的虎豹騎和背嵬軍士兵們滿臉血污,眼神里透著決一死戰的沖天豪氣,手里不停地揮舞著帶血的兵刃。
大片的胡馬兵倒斃于橫流的血泊之中,身后又有人舉刀而上,廝殺聲和金戈交鳴聲響徹天地,滿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廝殺還在繼續,并沒有因為胡馬兵的潰逃而停止。
他們,正在追擊!
天色漸晚,草原已經陷入一片昏暗。
一道號角之聲隨之響起,而后歸于平靜。
秦澤看著霍去病,衛青,岳飛三人騎馬奔來,長時間的廝殺,讓他們的身上沾滿了血污,發須也已經凌亂,但手中卻還緊緊握著武器。
三人到了秦澤身旁,岳飛微微喘著粗氣,而后開口道:
“主公,胡馬剩余的兵馬已經逃回了軍營
秦澤微微頷首,目光看向遠處,沉聲道:
“今日就到這里吧,這一番下來,已經讓他們死了不少人,明日再戰!”
三人點頭,“是,主公!”
——
夜色下,北胡軍營中已經燃起了篝火。
熾熱的火光中,察元真的臉色卻是蒼白無比,火焰的溫度已經難以蓋住那顆逐漸冰涼的心。
一名滿臉血污的將領,正單膝著地向察元真匯報戰情況。
他眼簾低垂,聲音有些顫抖:
“大王,據不完全統計,今日一戰,那五萬盾甲兵,已經全部戰死,無一人生還,弓箭手們也所剩無幾
“加上其他的兵馬,足足....足足死了十幾萬人...”說到這里,他開始眼眶泛紅,語氣越來越抖,冰冷的手也微微發顫了起來。
是因為廝殺導致脫力,還是敵人的震懾導致心中的恐懼,他已經分不清。
察元真眉頭緊緊皺起,聽完匯報,他低垂了頭,伸手掐著眉心,凌亂的發絲從前額落下,像只垂垂老矣的雄獅。
一旁的屠沙東雙手握拳,身子發顫,臉色也是雪白一片,他緊緊咬著嘴角,甚至于已經冒出了血絲。
大帳中,其余幾名將領也都低著頭,陷入了沉默之中。
先前,他們曾志得意滿的在這里飲酒作樂,高興的暢談著殲滅秦澤后,進軍大乾的美夢,而現在,經歷這一場大敗后,先前的那些話語現在看來卻是如此可笑。
良久,察元真才抬起頭,環視一圈眾人后,他開口道:
“秦澤的兵馬折損了多少人?”
那名將領低垂著頭,支支吾吾道:“追擊之勢太猛,來....來不及看
“想來約莫有.....千....千人吧
此言一出,察元真臉色驟然漲紅,他猛地一個起身就是一聲怒喝:
“千人?”
“千人!!!”
“我折損一半兵馬,怎會只殺了數千人!”
眾將低垂著頭,只是沉默。
察元真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他怒吼著:
“說話啊!”
“明明我們的兵馬數量遠多于他們,為什么就是打不過?”
“為什么!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