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嚼龍 > 第79章 腳踏幽冥
  齊敬之舉著銀燭臺走向山神廟。

  血燭頂端,一點血光微如螢火,他全身皆被籠罩其中,只覺心底一片冰寒。

  方才銀煞血焰燃起的那一刻,四周的天光就驟然黯淡下來,齊敬之眼前所見皆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光暈。

  這種變化是他當初在昏暗的李園銀窖內所不曾注意到的。

  透過這層血色光暈向外看,四周的景物似乎都有了某種極細微卻又極詭異的變化。

  目之所及,山神廟前的枯樹仿佛挺拔了一些,光禿禿、黑沉沉的枝杈展現出一種向上的張力,竭力伸展向霧蒙蒙的天空。

  原本窄小的廟門也撐大了幾分,門內愈發昏暗,早已沒有了神像的神座上,幾點墨綠色的熒光在無聲飛舞。

  齊敬之默然,比之小松山還有一位山魈前輩在苦苦支撐,眼前這尊曾經的余山之神便只剩下這么點坑灰余燼了。

  親眼見識過陰司審案的少年沒有半點兒驚懼遲疑,神色平淡地踏進廟門、繞過神座,由西側廟門而出,對于安分待在墻角、房梁等處的幾團墨影,自始至終恍若未見。

  穿廟而過之后,齊敬之頓覺眼前一闊,除了腳下一小段比上山時還要陡峭的崎嶇山道,魚脊嶺以西的山巒果然如年輕黑衣道士所說,要比東邊兒平緩許多。

  趁著眼前昏沉的血色天光,他緩緩下到陡峭山道的底部,隨即毫不猶豫地撒開腿,在逐漸平坦開闊的山路上或疾走或慢跑,還不忘用手掌護住銀燭臺上無聲燃燒的血焰。

  不過片刻功夫,少年已經奔出里許,在銀煞血焰籠罩之下,額頭上不見半點汗跡,身上也只將將有了些許暖意。

  “何方怨鬼過境余山、擾亂幽冥!”

  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怒喝,帶著齊敬之頗為熟悉的陰司威嚴。

  少年霍然抬頭,就見灰蒙蒙不似人間的天空上,一道匹練也似的金光正朝著他兜頭罩下!

  齊虎禪再次悄然出鞘,只是未等齊敬之揮刀格擋,銀燭臺上的血焰竟是驟然大盛。

  凄艷血光如同傘蓋一般猛地撐開,將那道金光死死抵在了半空。

  血焰傘蓋與匹練金光的碰撞寂靜無聲,卻肉眼可見的激烈和兇險,不斷地彼此沖撞、抵消抑或潰散。

  金芒、血光混雜交纏,衍化出種種深淺不一、瑰麗難明的色彩,暈染了小半邊天空,刺鼻的血腥味、焦糊味亦隨之彌散開來。

  唯一不變的是彌漫天地、浸透肺腑的陰冷森寒,銀煞血焰且不提,那道匹練金光看似燦爛,所裹挾來的同樣是慘慘陰風,其中絕無半分暖意。

  許是被這種無可阻擋的寒意影響,一手提尖刀、一手舉燭臺的少年看上去有種超乎尋常的平靜。

  他仰著頭定定觀看,年輕的臉龐、清亮的眸子皆被漫天光芒照亮。

  半空中的僵持局面不過才持續了十數個呼吸,銀燭臺上的血燭就已經悄無聲息地短了一小截。

  那道匹練金光更是折損嚴重,再不復先前的煊赫猛烈。

  下一刻,手持銀燭臺的少年終于開口,一字一句說道:“還請尊駕看清楚了,在下是人,可不是什么怨鬼!”

  半空中那道聲音似乎被他平靜中蘊藏驚雷的氣勢所懾,足足過了數個呼吸才回應道:“好,你我一同罷手!”

  話音落下,半空中的匹練金光驀地一頓,繼而向上一折,干脆利落地與血焰傘蓋脫離。

  銀煞血焰沒了金光的威脅,只是略一凝滯,便自行迅猛收縮,恢復了先前一燈如豆的模樣。

  天空中各色耀眼光芒盡皆隱去,再次變得灰蒙蒙的,空曠死寂,了無生氣。

  齊敬之悄然松了一口氣,血焰傘蓋完全是應激而發,他可不知道該怎么收回。

  半空中,一個金甲人飛快地勾勒顯現而出。

  這金甲人的容貌、身量皆與常人無異,臉上帶著警惕之色,居高臨下仔細打量著站在山道上的少年,尤其對那盞銀燭臺頗多注目。

  見狀,齊敬之心頭已有了猜測,當即又將緝事番役的腰牌掏了出來。

  這枚腰牌得來看似輕易,然而就連老魏都不曾擁有,才一取出,腰牌表面立時泛起了淡淡的白色光暈,甚至將銀燭臺的血光都一并隔絕在外。

  齊敬之將腰牌舉起,展示給立在半空的金甲人:“可是此地日游神當面?我是懷德郡鎮魔都尉麾下緝事番役、松齡縣巡鋪都頭齊敬之。”

  見到這枚腰牌,金甲人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的警惕之意也隨之大減,當即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祂立于齊敬之身前,抱拳行禮道:“見過齊都頭,在下正是余山縣城隍座下日游,微末下吏、不敢稱神。”

  齊敬之笑著回了一禮:“尊駕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嗎?”

  金甲日游也不客氣,指著齊敬之手里的銀燭臺說道:“此燭中蘊藏的怨氣不小,光焰隱隱透入黃泉,齊都頭持之行走,亦是把一只腳踏進了幽冥。”

  “在下正奉命巡視余山冥土,忽見怨氣盈沸,黃泉中泛起波瀾,幽冥間亦回蕩著腳步聲響,還以為有成了氣候的怨鬼想要入主余山,這才連忙過來查探。”

  聽對方這么一說,齊敬之臉上便有歉意浮現:“這盞燈是我不久前偶然所得,只知道持之可以隱蹤潛行,委實不知竟還有通幽之能,若是犯了陰司的忌諱,還請尊駕勿怪!”

  金甲日游似乎毫不介懷,聞言立刻擺手:“都頭言重了!這點兒響動放在別處實屬尋常,只因這余山之中人煙稀少,山神缺位多年,冥土早就荒廢已極,忽然生了動靜,才顯得有些突兀……”

  祂忽地住口不言,將目光投向了齊敬之的身后。

  齊敬之一怔,身軀微側,用眼角余光往身后瞥去。

  不多時,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子躡手躡腳、東張西望地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嘀咕:“兄長實在太過謹慎,這地方鳥不拉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用得著如此小心翼翼?”

  聞言,一人一陰神俱是默然無語。

  先前一番聲勢不小的爭斗,其實介于人間與冥土之間,甚至更靠近冥土一些,肉眼凡胎之人若不使用非常手段,自然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只是齊敬之也沒想到,自己憑借銀煞血焰將一只腳踏進幽冥,竟能直接看穿焦玉浪的隱蹤術。

  直到小娃子走過去老遠,金甲日游才收回略顯復雜的目光,繼續說道:“剛才說到人煙稀少、山神缺位,城隍爺吩咐下來,將這片山林交由在下代為巡視,職責所在、不敢輕忽,還請……”

  又是話只說了一半,金甲日游的神情忽然變得萬分古怪。

  這一次,齊敬之連頭都懶得回。

  時間不長,就見一個紅綢束白發、腰懸赤金刀的老頭子大搖大擺地從旁邊走了過去。

  恰在此時,一旁的草叢里忽有一道皎白色流光閃過。

  老頭子就像是得了什么信號,猛地一拍腰間的赤金刀。

  緊接著,那柄赤金色的短刀陡然迎風一漲,化作一條赤金燦燦的炫目光帶,通體猶如赤金鑄成的一虎一蛇從光帶中飛出,或張牙舞爪、或呲牙吐信,極是張揚地上下盤旋飛舞。

  看著老魏腰纏光帶、大步遠去的背影,齊敬之忍不住心中暗忖:“原來所謂的赤金刀和云蛇霧虎,透過血光看去是這般模樣,莫非也是某種煞氣異物所化?”

  “相比起靈性已失、只剩下些許軀體本能的靈魄、黑煞、銀煞諸尸,赤金刀無疑要靈動許多,同時也更加難以掌控、更加兇險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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