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嚼龍 > 第73章 套詞
  “敢問是哪位高人到了?”

  齊敬之才一躍上魚脊嶺峰頂,雙腳還未曾落地,耳邊就聽到有人朗聲問道。

  這山頂上竟然有人!

  齊敬之心中暗驚,落腳站穩的同時凝神環顧,將身前景象盡收眼底。

  迎面最醒目的是一座狹窄低矮的小廟,將山頂本就不大的地方擠占大半。

  小廟坐西朝東,廟門正對著他來時方向,南北兩面的墻壁都緊挨著峰頂兩側懸崖,沒留下半點兒空隙,若要去到魚脊嶺西頭,恐怕只能從廟里穿過去。

  廟門前僅剩的一小塊空地上,幾人或坐或站,隱隱分作南北兩撥。

  南側一株枯樹下,一個身穿黑色法衣的道士獨自背靠樹干站著。

  這道士才加冠的年紀,長相極是普通,身上帶著一股陰鷙森冷的氣質,看人的眼神如同鉤子一般銳利。

  方才那句問話則出自北側三人,齊敬之眼神到處,見為首的是個身軀很有些癡肥的大胖子。

  這大胖子見齊敬之看過來,立刻咧嘴而笑,一雙眼睛瞇得只剩下兩條細縫兒。

  齊敬之順勢打量起對方,見他大概三十出頭,滿身的富貴氣,頭上帽正是紅寶石的,身上衣裳是寶綠色綢緞的,腰間暖玉佩、金線香囊等物一應俱全,手里正使勁兒搖著一柄象牙折扇,指頭上的大金戒指很是顯眼,妥妥一個家資豐厚的大財主。

  只不過眼下這位看上去著實狼狽,綢緞衣裳被刮破了好幾處,臉上本就沾了不少土,又被不停往外冒的汗水一沖,瞧著黑一道白一道的。

  這也就罷了,他的胖大身軀正極委屈地壓在一個紅木小馬扎上,只要身軀微微一動,就聽能到吱嘎吱嘎的聲響。

  胖財主身后還立著兩人,一中年一青年,都是勁裝短打、身背兵刃的利落角色,想來是護衛之類。

  這樣一個人本該在山外安享富貴,實在不像是愿意來受這份罪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起胖財主方才那句問話,齊敬之心里犯起嘀咕,臉上則回了一個燦爛笑臉:“我可不是什么高人,只是個在山里討生活的獵戶罷了。員外這是來拜神敬香的?真是好虔誠的心!只不過這魚脊嶺上的山神廟早就荒廢多年,哪兒還有什么靈驗?”

  聞言,胖員外一面喘著粗氣,一面笑著擺手:“心誠……心誠則靈嘛!”

  “哼!能在這時候站在此地的,到底為何而來,哪個不是心頭雪亮?一個二個當真虛偽得緊!”

  獨自站在南側枯樹下的年輕黑衣道士忽然開口,話語里的鄙夷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齊敬之扭頭看去,方才只顧著答話,對此人未及細看,此時見他身無長物,身上穿的黑色法衣乃是粗布所制,一看就不像個有錢的。

  年輕黑衣道士見少年看過來,嘴角露出一個滿是譏誚的笑容,旋即側頭移開視線,斜睨著胖員外說道:“剛來的這位好歹年紀還小,身板也不錯,你這肥廝也敢癡心妄想?”

  齊敬之不動聲色地從道士身上收回目光,心里卻愈發疑惑起來。

  廟前這兩撥人出現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明顯有所圖謀,彼此間也是心照不宣,卻又不像是相互熟識的,甚至年輕黑衣道士對其他人還隱隱有著敵視,著實有些古怪。

  對于道士的譏諷之言,胖員外恍若未聞,依舊笑得很是和善:“小兄弟方才一聲朗笑震蕩山野,與山林間直入云霄的鶴鳴不分伯仲,怎么可能只是個獵戶!鄙人姓金,寒舍就在鄰郡,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仙鄉何處啊?”

  他這話才一出口,身后那名中年護衛立刻低頭附耳過去,小聲道:“員外,那聲鶴鳴應當也是此人發出來的,氣息猛烈悠長,絕對是個高手!”

  哪怕是在說話時,中年護衛一雙深邃眸子依舊死死盯著齊敬之。他方才看得清楚,眼前這個少年幾乎就是從嶺下飛上來的!

  齊敬之只當沒看見,眼下形勢未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數,沒真正摸清楚之前還是要謹慎些,免得莫名其妙地跟人結仇。

  “我先一步登頂,年紀又輕,在這幾人眼里算是勢單力孤,一旦漏了底,被瞧出我與他們其實不是一路,難保對方不會生出滅口的心思。”

  “這位金員外頗有談興,不妨先虛與委蛇一番,若是這兩伙人與盜枕、化尸兩案無關,等那一老一小上來就把話說開了,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如今時間緊迫,可沒功夫蹚這不相干的渾水!”

  念及于此,齊敬之當即朝前邁出兩步,臉上帶著笑,半真半假地含混說道:“我家就在懷德郡,正好這幾日來郡城辦事,沒想到員外住在鄰郡,到的竟比我還快!”

  見少年不肯透露姓名,金員外絲毫沒有表露出不滿,反而擺了擺肉乎乎、白嫩嫩的手掌,語氣愈發熱絡起來:“今年的盛會早已經開過,誰能想到會突然加開一場?”

  “幸而圣女途徑本郡時,身邊的白衣仙侍恰好到我家開的客棧喂牛,這才讓我提前得了消息,緊趕慢趕地過來,否則再快也快不過小兄弟去。”

  說到圣女二字時,金員外的胖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癡迷之色,語氣更是溫柔得發膩:“據說這位圣女是白仙娘娘的小女兒,最受寵愛不過,因為不久后就要成年,為了給自己積福,特意在娘娘面前替咱們這些人討了恩典。”

  “圣女……白衣仙侍……喂牛……還有個什么白仙娘娘。”

  齊敬之暗暗咀嚼著這幾個詞語,只覺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心里倒是半點兒也不急著走了。

  就聽另一側枯樹下的年輕黑衣道士哼了一聲,語氣依舊不善:“哪怕加開一場法會,也不過就是把今年的名額從一個變成了兩個,還不是僧多粥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被選中!”

  “不一樣的!”

  金員外立刻大搖其頭:“我聽仙侍說了,從明年開始,圣女會自立道場,這名額每年都會因此多出一個來!至于這次,因為是臨時起意向娘娘求來的,法會的時間和選址一概隨緣,也不曾大張旗鼓地四處宣揚,能不能在起壇前趕來,全看自己的福緣!”

  聞言,年輕黑衣道士登時面露喜色:“此話當真?那這次的法會豈不是機會大增?”

  他話一出口,臉色忽地又是一沉,看向在場諸人的眼神愈發陰鷙。

  “可不就是如此么!這便是圣女的慈悲圣德了!”

  對于道士分外明顯的敵視態度,金員外似乎毫不介懷,反而臉上滿是神往之色:“論起娘娘的圣容,已然是端莊嫵媚、仙姿出塵,我有幸站在升仙臺下瞻仰過好幾次,總不免嘆為觀止,不成想圣女的風采竟是絲毫不遜色于娘娘!”

  “當日我只遠遠地瞧了一眼,到現在身上還是酥的,上山的時候沒抓穩,險些就滾落到山崖下頭去了!”

  這話一出,年輕黑衣道士立刻露出鄙夷之色,對金員外的敵意也隨之淡了幾分。

  “放肆!娘娘和圣女也是爾等可以品頭論足的?”

  山神廟里忽然傳出一聲飽含怒意的嬌喝。

  金員外霎時間臉色大變,屁股底下的小馬扎一歪,整個人便滾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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