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嚼龍 > 第2章 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
  院門邊的地上趴伏著一只大黃狗,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看了過來,口中低低地叫了一聲。

  它看上去極為老邁,皮毛凌亂、沒有光澤,有些地方已經禿了。此刻雖然醒了,卻沒有半點兒要起身的意思,眼皮更是止不住地向下耷拉。

  齊敬之抬腳從老黃狗身上邁過,一邊開門一邊說道:“今天不進山,你好好看家,別讓不相干的人和野獸攪了阿爺休養。”

  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少年自顧自出了門,反手把院門帶上,腳下生風一般下了小丘,快步朝著村子東面的山口走去。

  中途遇上了幾個早起勞作的村民,他一概笑臉相迎,隨口寒暄幾句,腳下卻絲毫不停。

  村東的山口夾在兩道山壁之間,仿佛一道門戶,是山前村通往縣城的必經之路。只是村里人口太少、山路又難行,平日里很少有人從此處進出。

  山口處有一株不知生了多少年的老樹,巨大的樹冠沐浴在霞光中,投下了大片的陰影。

  齊敬之走到樹蔭里,背靠著粗糙的樹干,瞇起眼睛看向縣城方向。

  頭頂漏下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只能依稀看到地平線上那片連綿的黑色輪廓。

  耐心等待了一個多時辰,他的視野里才終于出現了一個騎著驢的身影。

  少年的呼吸陡然粗重,眼睛死死盯住對方,右手下意識摸向了左邊兒的衣袖。

  隨著那道身影漸漸走近,齊敬之終于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此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生了一對濃眉,眉骨凸出、眼窩深陷,眼神中透著一股陰鷙兇狠之色。

  “是他!縣里的衙役,陳二!”

  齊敬之對齊老漢提起南崗虎患時,只輕描淡寫地說是進城時聽人說的,其實就是聽這個陳二說的。

  昨天,對方將他當街攔下,言語之中頗多威脅之語,大有不得好處就要將打虎差事攤派給齊家爺孫的意思。

  在縣衙里,陳二這樣的衙役上頭是巡捕都頭,再往上就是典史。

  對于陳二的威脅,齊敬之雖然并未全信,卻也絕不敢等閑視之。

  確認了來人的身份,少年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四下里瞧了瞧,見左近再無第三個人影,這才揚起笑臉主動迎了上去,遠遠招呼道:“陳爺,您老可是來了!”

  驢背上的陳二自然也瞧見了齊敬之,一雙濃眉立時皺起,滿臉不耐煩地問道:“到底什么好東西,非得大清早地讓陳爺我親自跑一趟?”

  齊敬之笑容燦爛,小步跑到陳二跟前,扶著瘦驢的脖子低聲道:“山里人能到手的,自然是埋在土里的那些東西了,都是下暴雨發山洪時沖出來的,值錢得狠嘞!”

  陳二聞言來了些精神,抬腿朝著齊敬之的胸口就是一腳,把少年踹得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他眼中露出貪婪而兇狠的光,嘴里罵罵咧咧地說道:“小崽子恁多廢話,還不前頭帶路!”

  齊敬之麻溜兒地爬起來,也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伸手扯住瘦驢的嚼子就往路旁的山坡上走。

  陳二見狀不免一愣,當即又是一腳踢在少年的腰眼上,狠聲道:“你這小崽子莫不是在消遣我?怎么不進村,反倒往山上跑?”

  齊敬之踉蹌著前沖了幾步才穩住身形,臉上笑容反而更盛,回過頭來解釋道:“陳爺,都說財不可露白,有些個好東西別說送到縣城,就是拿回村里都嫌扎眼。我在山里搭了個木屋,除了我阿爺,再沒第三個人知道的。”

  陳二這才滿意,悠然道:“你家里那老東西三言兩語就擠兌住了典史老爺,生生討了二十脊杖的賞,偏還能裝出個半死不活的模樣,讓人抬出縣衙,就此逃開了打虎的差事。想不到你這小崽子奸猾起來也是一般無二,還真是有其爺必有其孫吶!”

  他說罷又自得地一笑,晃著腦袋說道:“可惜啊,任你們爺孫奸猾似鬼,也要喝咱陳爺的洗腳水!丑話說在前頭,今天要是不能讓我滿意,哼哼,可就不止是脫層皮那么簡單了!”

  聽見這話,在前帶路的少年腳步一頓,笑容里便摻了幾分苦味兒,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小心:“陳爺目光如炬,我們這點兒道行怎么夠看?只是我家小門小戶的,好東西就那么些,孝敬您老自是夠的,可都頭、典史各位老爺那里……”

  “嘁!你也是想瞎了心!”

  陳二聞言,忍不住嗤笑道:“安排獵戶支應差事這種屁大點的事兒,哪里還要老爺們操心?只要陳爺我不吭聲,誰還記得你家那老東西?典史老爺要是總惦記著跟一個山中獵戶較勁,那未免也太跌份兒了。”

  “原來如此!那我們爺孫可就要多多仰仗陳爺了!”

  說話間,兩人一驢已是遠離了山口前的土路,攀上繼而越過了一道矮坡,此時即便有人從路上經過,也瞧不見矮坡這邊的景象。

  齊敬之忽然停步,先是四下瞅了瞅,隨即回身面向陳二,笑容燦爛、語氣恭敬地開口問道:“陳爺,您看此處風景如何?”

  陳二聞言,下意識環顧周遭,見矮坡上下除了野草再無它物,心中立時就有怒火升騰。

  他才要開口質問,忽然覺得小腹劇痛,低頭一看,就見一柄利刃自下而上斜刺而入,直透肺腑!

  陳二不可置信地盯著刀柄,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響,只可惜鮮血已經從喉嚨涌了出來,將他的言語盡數堵了回去,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聽陳爺的意思,向我們爺孫索要好處這事兒,并不是縣衙里老爺們的授意,而是您自作主張?”

  齊敬之的語氣依舊恭敬,只是再沒有半分情緒上的波瀾。

  他的右手始終牢牢握緊刀柄,不見一絲顫抖,左手則仍舊死死攥住了瘦驢的嚼子,不讓這頭被主人的血腥味兒刺激到的畜生亂動。

  聽見少年的問題,陳二的視線艱難抬起,恰好對上了一雙平靜幽深的眸子。

  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心底里涌了上來,再無半點兒活命的僥幸。

  這個衙役眼中的貪婪陰鷙早已不見,只余下萬分的悔恨,嘴唇囁嚅著,似乎仍想說些什么。

  無聲的對視中,少年猛地拔刀,帶起一抹鮮紅的血色。

  再捅!再刺!

  噴涌的鮮血淌過刀身、浸潤刀柄,涂滿了少年的手掌,隨即沿著腕口向小臂蔓延。

  陳二雙眼之中的光芒登時消散,頭顱頹然垂落,整個人從驢背上翻了下來,臉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殷紅的鮮血迅速洇濕了大片青草。

  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

  齊敬之看著腳下一動不動的陳二,輕聲說道:“陳爺,你送我兩腳,我還你兩刀,咱們……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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