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忽又想到了什么，美目流盼，看向孟周。
“你說，你曾看過那大畫師的一些畫作？”
“嗯。”孟周連忙點頭。
“還記得多少？”
孟周仔細想了想，才緩緩開口。
“說來也奇怪，因為看得隨意，我又不精通此道，很多細節幾乎都快忘光了，連到底用的是些什么顏色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仔細一想，我卻能感受到每幅畫中所蘊含的情緒，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向白老師保證道：
“聽說隨著修為提升，靈魂會越來越強，很多久遠的模糊記憶也會記得越來越清晰。
我現在記不清，將來卻終會一一回想起來的。到時我就將那些畫作臨摹出來！”
“可別！”白芷趕忙出聲制止：“你要不想毀掉那些畫作，你就千萬別去臨摹，一筆一畫都不能！”
“啊……那您要如何才能看到？”
“我自有辦法。”
白芷沒在這問題上深談，而是向孟周伸出了手。
“拿出來吧。”
“什么？”孟周疑惑臉。
白芷冷笑：“裝！給我玩這么多花樣，不就是想求我繼續指點你么？”
孟周憨厚撓頭，一手卻從懷中掏出一張仔細折好的白紙。
他將白紙攤開，現出一枚繪制在白紙上的符箓。
“請老師指點。”
“哼。”白芷輕哼一聲，卻也拿起了一支細管朱筆，盯著紙上符箓認真打量起來。
“進步倒是不小，不過，問題還是有很多……”
許久之后，說得口干舌燥的白芷在一旁自顧喝茶，孟周則將這份新的朱筆批改稿小心收入懷中。
白芷手上忽然多出一個布袋，扔給孟周。
“拿著吧，這是你今后一個月的靈石花費。”
接過布袋，孟周立刻察覺出超出預期的分量，打開布袋一看，卻見里面足有三十三枚中品靈石，而不是他以為的十一枚，這讓他大感驚訝。
“這么多？”
白芷對此倒是作了一番解釋。
“黃彬說了，前幾次事情你都辦的不錯，他很放心。
加之這段時間宗門有些事，他這個雜役執事都被分派了許多不相干的任務，三天兩頭都在外面跑。
他便調整了一下，從現在開始，你每月過來領一次靈石就可以了。”
聽了這話，孟周卻沒表現出高興，反倒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問：
“那……平日里我可不可以來尋老師解惑？”
白芷一頓，看了看對方那張略顯浮腫松弛的老臉，心想，年齡給他的最大優勢，應該就是沒臉沒皮吧？
不過，想到他腦子里的那些畫作，她決定忍了。
“每日下午我會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你可以那個時候過來。”
“好嘞！”
回家后，孟周又用了一天時間來將兩份批改稿中的要點慢慢消化。
他不再于紙上模擬虛操，而是從封靈盒中取出符紙符墨，開始真刀真槍的干起來。
《制符入門》中詳細介紹了五種基礎符箓的制作方法，它們分別是輕身符、牽引符、飛矢符、閃光符和清潔符。
它們的制作難度，對還站在門外的孟周來說，大同小異。
這是個五選一的問題，而孟周早就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清潔符。
書房中，桌案前，孟周將準備工作做到了極致。
為了避免風和外界一切意外因素的干擾，他關上了所有窗戶。
為了避免因為緊張、經驗欠缺或者別的一些失誤導致符紙在繪制的過程中發生移動，他用鎮紙將其穩穩壓住。
還有端正的坐姿，平和的情緒，體內穩定的法力緩緩的流動。
一切應該準備的都做到最好，他終于飽蘸符墨，穩穩落筆。
流暢的線條在符紙上延伸，單這一點，就已遠超之前那幾次嘗試。
但當最后一筆落成，符筆離紙，都不用檢查，孟周就知道，這次制作失敗了。
孟周的情緒卻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眼神再次順著符線的延伸在腦海中再次復盤繪制了一次，以此確認問題出在了何處。
然后，他拿起第二份符材，再次繪制起來。
還是失敗。
第三次，
依然失敗。
失敗。
失敗。
還是失敗。
就這樣，不斷的嘗試，不斷的失敗，一份份符材被不斷的消耗掉。
每當心緒波動劇烈之時，孟周就會主動停下來，調理心境，等到情緒再次穩定下來，就立刻繼續。
失敗，本就是孟周早有預料的事。
學習任何一門技藝，都是從失敗開始的。
真正重要的是，每一次的失敗他都能從中學到些東西，雖然很少，可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終將用這一次次失敗搭成的臺階，叩開制符的大門。
孟周現在的日常便是，早上一餐靈食，然后便開始試制符箓，下午，抽出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將每日失敗的作品交由白芷批改，然后，繼續制符，晚上一餐靈食，修煉枯木長春功，休息。
如此周而復始。
每五天一次的陰窖池清理，反倒成了一種特殊的放松方式。
修為、根本功法也都在緩慢提升，修煉從初來時的突飛猛進進入到了另一個節奏之中。
時間一晃，二十天過去，陰窖池都已清理了四次。
這晚，修煉完一輪枯木長春功以后，孟周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坐在桌前，看著桌面上的東西發呆。
在桌面的左手邊，放著兩個玉瓶。里面，各放著十顆養氣丹。
而在桌面的右手邊，是一大一小兩堆靈石。
小的那一堆，有中品靈石十一枚。
大的那一堆，有下品靈石八十枚。
那二十顆養氣丹，原是夏青為周強準備的禮物，今日之前，一直都被孟周珍藏在納物袋中。
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一筆資產。
養氣丹，能極大地加速練氣中后期的修行速度。
修為突破到練氣四層，修行速度陡降了一大截，孟周多次打起這些養氣丹的主意，卻都被他否決了。
一是練氣四層便服用此丹，實在是太浪費，他現在只是提升得慢了些，又不是停滯不前。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在必要的時候，養氣丹可以當靈石用，是絕對的硬通貨。
他必須考慮到在現有資源全花光還必須繼續往里面砸資源才能保證制符入門這種糟糕的情況。
當然，若非萬不得已，他都不會這么做。
養氣丹花出去容易，買回來就不容易了。因為能直接提升修為的丹藥，在哪里都是稀缺資源，不僅價格不菲，更有購買門檻。
以雜役的身份，花高溢價一年買一兩顆還行，要想買二十顆，根本不可能。
何況，這么貴宗的丹藥，他既無法合理的解釋其來歷，也不放心讓陳家兄弟經手。
孟周深知一個道理，千萬不要去考驗人性。
他每次交給陳家兄弟的靈石數量都是仔細斟酌過的，絕不會一次就拿出太多。
而右手邊那十一枚中品靈石，卻是之前白芷交給自己那三十三枚中兩次采購后剩下的那部分。
那八十枚下品靈石則是他清理了八次陰窖池后掙得的“合法”外快，看起來很多，價值卻還不足一枚中品靈石。
現在，孟周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再過兩天，“夏青”吞服的第二顆辟谷丹的藥力就盡了，必須立刻補充。
下次、下下次清理陰窖池的符箓也要著手準備。
另一方面，雖然孟周已經非常節省，哪怕注定失敗，也務必讓每一份符材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但這些日子下來，此前采購的那批符材也已在今日正式消耗得干干凈凈，必須購買新的符材。
需求這么多，靈石卻這么少。
儼然走到了死胡同，他似乎只有拿出一兩顆養氣丹才能堵住這個窟窿。
但孟周卻遲遲沒做決定，因他心里有個更大膽的想法。
而他若真這么去做了，也將因此承擔更大的風險。
是以孟周才猶豫不決。
可最終，孟周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將那兩瓶養氣丹重新收入納物袋中。
次日，孟周將十一枚中品靈石和八十枚下品靈石全給了陳聰。
“這次采購，牽引符數量照舊，依然是三十六張，清潔符只要九十張，也就是下一次清理陰窖池所需之量。
然后再買一顆辟谷丹，剩下的靈石就全用來購買符材。”
聽了這話，兩兄弟都似想到了什么，全都驚訝的抬頭看向他。
陳聰更是有些止不住激動的問：“老哥，您成功了？”
孟周自信的點頭：“嗯，成功了。”
“還差一步。”他心里如此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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