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
其實樸一生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回到了家里。
他只知道當他醒過來的時候。
母親一臉關切地坐在他的床頭。
母親的額前已經生出了許多的白發。
臉上的皮膚也因為從來沒有用過護膚品而皺紋叢生。
他一瞬間覺得，母親老了。
看到樸一生睜開了眼睛。
母親立刻上前抱住了他，連忙安慰著。
“沒關系，沒關系，孩子，沒考上沒有關系。”
“就和你爸爸一起在市場上做點小生意，我們一家人能安安穩穩地生活在一起就足夠了……”
“不！”
聽到母親說出的這句話，樸一生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他不要。
他拒絕！
他最不想過的就是這樣毫無盡頭的安安穩穩的生活。
他最不想成為的就是像父親一樣的人。
被樸一生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嚇了一跳。
母親連忙拍著自己的胸脯。
想要緩解緩解自己受到的驚嚇。
但是樸一生似乎比自己受到了更大的驚嚇一般。
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著。
面容猙獰。
母親徹底被嚇壞了。
她甚至都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中了邪。
連忙跑出了屋子。
她要去找個神婆。
她要拯救自己的寶貝兒子。
自己唯一的兒子。
沒錯。
兒子一定是中邪了。
前兩天考完了試的兒子就像是天使一般的溫柔體貼。
可是今天。
只是落榜了而已，為什么兒子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像是天使在一瞬間變身成了惡魔。
她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
她當然想不明白。
雖然作為樸一生的母親。
但是他們母子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的溝通和交流。
她根本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一天自己的兒子就開始了發奮圖強。
為什么自己的兒子有一天在一瞬間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但是看著兒子的改變，她還是打心底里覺得高興的。
她也盼著兒子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
讓自己在親戚鄰居之間抬起頭來。
自從她嫁給了樸一生的父親開始。
不但被娘家人看不起。
周圍的鄰居也很少給她好臉色看。
因為在泡菜國，殺魚的就是和拾荒者流浪漢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的存在。
同樣的被人看不起。
她期待著自己的兒子能夠給自己揚眉吐氣一次。
但是她沒有什么文化。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教育自己的兒子。
只能默默地陪伴著。
她從來沒有和自己的兒子有過對于未來的溝通與設想。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來想要做什么。
所以，兒子因為落榜這件在她眼里的小事二變成了一副她根本不認得的可怕模樣。
讓她感到十分的恐慌。
泡菜國農村出身的她非常的迷信。
但是她也不得不迷信。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僅憑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只能求助于那些專注于坑騙窮人的神婆。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村子里唯一的神婆。
在說明了兒子的反應和狀態之后。
神婆閉起眼睛來。
搖動著握在手中的毫無作用的鈴鐺。
嘴里念叨著什么奇怪的咒語。
似乎真的在跟什么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溝通一般。
樸一生的母親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她。
神婆又是跳舞又是翻白眼。
片刻后。
猛地定在了原地。
神秘兮兮地對著樸一生的母親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帶我去你家。”
樸一生的母親聽到神婆的話。
心中大呼佩服。
連忙一路小跑地帶領著神婆去自己家里，為自己的兒子驅魔。
一路上她一直忍不住地向神婆詢問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神婆只是用余光撇了撇她。
緊閉著嘴巴。
故弄玄虛。
樸一生的母親反而覺得是有什么天機，神婆無法道出。
心中再一次地感嘆神婆真像是活神仙降世。
兩人一路小跑地回到家里。
此時樸一生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直直地，呆呆地坐在床邊。
神婆剛一進屋，就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柳條。
口中振振有詞地信步走近樸一生。
用手中的柳條朝著樸一生抽打著。
但是抽打了半天。
樸一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神婆有些慌了。
但是為了維持她作為神婆的形象。
還是要強裝鎮定。
她向樸一生的母親要來了一碗水。
將水含在口中。
“噗──”的一聲。
將嘴里的水全都用力的噴在了樸一生的臉上。
樸一生猛地回過神來。
看著面前張牙舞爪還手中端著一個碗。
自己的母親站在一旁，神情關切。
摸了一把臉。
摸到了滿手的口水。
他猛地站起身來。
在母親和神婆訝異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只留下了母親和神婆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但是神婆立刻就調整了自己的狀態。
對樸一生的母親說道：
“孩子被邪祟入體了。”
“我剛才已經用神力將邪祟從他的身體里趕了出去。”
“現在已經沒事了。”
聽到神婆的話，樸一生的母親雖然安心了許多。
但是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不禁問道：
“可是他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
神婆聽到樸一生母親的話有些尷尬，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呃……應該是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樸一生的母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接著，神婆便朝著她伸出了手。
樸一生的母親先是一愣，接著立刻明白了神婆的意思。
連忙從兜里掏出了僅剩的二百塊錢，塞進了神婆的手里。
身披看著手里皺皺巴巴的二百塊錢，皺起了眉頭。
明顯是有些不滿。
她快速地環視了一圈樸一生的家。
真是家徒四壁。
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估計也是沒法從他們家撈到什么油水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癟了癟嘴，悻悻地離開了樸一生家。
只能自認倒霉了。
樸一生的母親看著神婆離開的背影。
懸著的心還是無法徹底放下。
但愿自己的兒子可以快點好起來。
接著，又捏了捏褲子的口袋。
僅剩的二百塊錢給了神婆。
如果被丈夫知道了的話，估計又逃不了一頓毒打。
她得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