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老太太一番折騰之下，沈大老爺總算被人抬到床上安頓下來。
但是自打被厲子安踢得吐血之后，他便一直沒怎么清醒過。
城中有名的大夫請了好幾位，診脈之后都只是搖頭。
沈老太太瘋了一樣又去找沈仲磊。
“老二，就算娘求求你，你快去請潼娘子回來，請她救救你大哥！”
沈仲磊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早已將儀態修養全都拋諸腦后的沈老太太。
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如瘋子一般的老婦，真是自己的母親么？
“剛才大哥做了什么，你也是當場所見。
“世子爺撂下話說這件事沒完，我現在都不知道之后如何應對，你還讓我去找潼娘子給大哥治病？
“你是嫌咱家得罪人還不夠狠，讓我再去火上澆油么？”
“老二啊，俗話說得好，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
“以前的事你難受、你心里有疙瘩娘都知道，娘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了。
“錯都是娘犯下的，只要能保住你大哥的性命，要殺要剮娘都隨你處置還不行么！”
“我看你是瘋了！”沈仲磊沉著臉道，“來人，送老太太回去休息。”
沈老太太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一反剛才哀求的可憐模樣，撲上來一巴掌打在沈仲磊臉上。
“家里辛辛苦苦培養你這么多年，我為了你甚至不惜拉下臉去求娘家，為的就是你能出人頭地，然后拉拔家里一把。
“可你如今在外做官真是做得心都野了，那可是你親大哥啊！你都不管了么？”
“是啊！我能出人頭地，都是您的功勞。”沈仲磊氣得起身往外走，“您等著，我這就去給大哥請潼娘子。
“我豁出去烏紗不保，這條命搭進去都行，必須得救您的大兒子啊！
“哦，不對，也不用說什么大兒子小兒子了，反正您眼里從始至終就只有那么一個兒子。
“我和老三算什么，不過是被你養大，留著給你大兒子拉車拉磨的驢子罷了！
“唯一的區別是我這頭驢子蠢笨，直至今日才認清自己的位置！”
沈仲磊說完，起身摔門而去。
沈老太太被他的摔門聲嚇了一跳，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追出門道：“老二，你、你別沖動，要不咱們再商議……”
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后頭屋里傳出下人的驚叫。
“大老爺！快來人啊，大老爺嘔血了！”
沈老太太登時顧不得去追沈仲磊，轉身就往回跑。
一口血嘔出去之后，沈大老爺神色稍稍清明了片刻，看著沈老太太，似乎想說什么，可張了幾次嘴，卻半個字都沒說出來。
“老大，你先歇歇，別急著說話。”
沈老太太看著兒子心如刀絞，一時間也不知他究竟是心病更重，還是被厲子安踹那一腳更重一些。
“老大，你可千萬要挺住，老二去給你請潼娘子了，只要她肯來，你肯定就沒事兒了！
“娘都一把年紀了，你可不能讓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聽到她說潼娘子，沈大老爺的眼睛似乎比之前亮了幾分。
房間角落處卻突然傳出一聲冷笑。
沈老太太的臉猛地一沉，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想看看究竟是誰這么大膽，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笑出聲來。
誰知一扭頭看到的竟然是董氏。
一見是她，沈老太太才并未立刻動怒。
主要是董氏這么多年任勞任怨，平日里表現一貫很好。
對她唯命是從不說，對沈大老爺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
她也根本不認為以董氏的膽子，敢在這個時候發出那種充滿鄙夷的冷笑。
所以沈老太太只當是自己聽錯了，皺眉道：“你不過來照顧老大，站那么遠做什么？”
“大老爺嘴里喊的壓根兒都不是我的名字，我為什么要過去？”董氏語氣飄忽中帶著幾分譏誚地說。
“你也發瘋病了么！”沈老太太被她這話說得后背發毛，“他都昏迷不醒了，哪里有喊過誰的名字！”
“他嘴上沒喊，但是心里喊了！”董氏依舊是那副魂游天外的樣子，“老太太，二十多年了，就算是塊石頭，被我天天擱在手里捧著，揣在懷里暖著，也總該有點熱乎氣兒了吧？
“而我呢？我嫁的是個什么？是塊千年寒冰還差不多！
“可笑我這么多年在上面又是生火又是蓋房，自以為把他暖熱了，融化了。
“這么多年我傾盡所有心血的努力，在人家面前，不過是九牛一毛，別說是心了，連皮兒都還沒碰著呢！”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表面上跟我相敬如賓，心里頭卻天天想著一個死人。”董氏說著眼里已經噙滿了淚水。
沈老太太雖然沒有打斷，卻也根本沒心思理會她的感受。
“說完了么？你趕緊去兌一碗溫水，給老大喝點水看看能不能有所好轉……”
董氏聞言一愣，緊接著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您跟大老爺不愧是母子倆，真是如假包換！”
董氏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這下房中便只剩沈老太太和沈大老爺兩個人。
“姜……”沈老太太剛想喊人進來，立刻收住，打算換一個人叫。
細想之下卻發現，除了姜嬤嬤和春蘭，她如今手邊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完全信任的人。
實在不行就讓春蘭早點回來當值吧？
沈老太太心里這樣想著，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不得不揚聲喊李嬤嬤進來。
屋里的下人在沈天舒給沈大老爺施針的時候，就被她找了個借口全部被打發出去了。
所以即便是李嬤嬤，也只能在院門外頭候著。
剛才屋里鬧得亂成一鍋粥，厲子安更是氣哼哼地帶著潼娘子離開。
守在外頭的下人聽不清里頭在鬧什么，又不敢離開，全都摸不著頭腦。
而后，院子里時不時傳出喊叫聲，緊接著沈仲磊和董氏又都面色不善地相繼離開。
這下眾人已經不僅僅是摸不著頭腦，而是越來越心慌起來。
總覺得家里似乎是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兒。
此時李嬤嬤突然被叫，大家的目光立刻匯聚到她身上。
李嬤嬤心里雖然也有些慌亂，卻還是立刻挺直腰板，享受著眾人的目光，昂首挺胸地走進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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