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金屋藏嬌 > 第139章 失而復得竟是這般感受

耶律肅一行人回到內城后,陳副將立刻命人開了小角門將他們迎進來。見人人渾身都是血,那模樣恐怖得像是從煉獄惡鬼口中爬出來的,尤其是將軍的樣子,胳膊上、腿上還在流著血!他快步上前,緊張萬分:“將軍,您、您——”靠近后才看見將軍懷中還抱著一個女子,他不認得夏氏,但看將軍如此緊張的模樣,怎還能不明白,“這……”耶律肅越過他疾步進入內城,壓著陰沉的嗓音急聲道:“準備一間干凈屋子,再找一個郎中來,速去!”
陳副將連忙在前引路,“前面那兒,屬下剛命人收拾出來幾間屋子!”
耶律肅順著他指的方向迅速走去,速度快到陳副將小跑也攆不上,才跟上了些就聽見將軍冷聲下令:“不必管我,你留下照顧其他兄弟。”
軍令當從。陳副將止步,和道:“屬下遵命!”
目送耶律肅進入屋舍后,他才轉身回到內城城墻腳下就看見一個黑影從面前躥過,他愣在原地想了須臾,那是誰來著?那是——陳副將一拍腦袋:“那個年輕小婦人!”
她不折不撓的鬧著要出城去,他嫌小婦人呱噪,生怕她真的逃了出去壞事,這才不得已將她鎖了起來。結果卻被她給逃了出來。就見她扎進了娘子軍的隊伍里,一個個尋過去,最后顫抖著嗓音問道:“我娘呢!嬸子,我娘去哪兒了?”
娘子軍們卻沉默了。佟春花的情緒卻爆發了,哭吼著問道:“她人呢!”
娘子軍都是兗南鄉人,有些婦人更是看著佟春花長大的,她們歷經了一場又一場的噩耗,被折磨的身心俱疲,此時聽著佟春花的哭喊聲,才發現她們已經連眼淚都快哭不出來了。只是心口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春花,你……節哀順變……”有一位婦人安慰道。佟春花愣了,喃喃自語,“我娘死了……?為什么?!她沒從暗道里出來?不、不可能!她——她知道我替先生傳話去了,肯定會跟著先生的!”
聲音逐漸提高,雙目含淚,仍不死心。“你娘她是和我們……一起出來了……但我們途中對上了西疆人……她沒挺過來……就……”聽聞噩耗,血氣上涌。佟春花緊緊咬著牙關,鐵青著一張臉,暈了過去。娘子軍們無暇自顧,扛著受傷的身體,手腳慌亂的照顧著她。不知何時,傅崇走到陳副將的身后。見了那邊的混亂后,忽然開口道:“那小婦人的夫君在公孫仲屠殺兗南鄉時沒了,她父親四五日前突發疾病沒了,如今母親也死了。”
陳副將聽后,看著佟春花的眼神中多了些同情,不忍嘆息道:“原來是個可憐孩子,生不逢時……”但說完后,卻又覺得這詞不對。南延國力昌盛,才收服了東羅。為何一個偌大的兗南鄉會變成這樣……活著的,怕是只有面前這幾個婦人吧!傅崇眼底騰起濃濃恨意,緊握拳頭。一向溫潤的面龐之上生出凌厲殺意,“禍起西疆,可恨我那時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否則拼上性命也要殺了那景拓!”
陳副將嘶了一聲,這才想起罪魁禍首,“那個景拓莫不成就是西疆大軍陣前向將軍叫囂的那人?他究竟是個什么身份?”
傅崇閉了閉眼,調整情緒。他身體尚弱,武力全廢,過于的情緒只會給身體造成負擔。在此開口時,情緒已然平靜,但言語間夾雜著些許冷意,“這幾年他以‘景拓’之名在北方這一帶行走,在西疆究竟是個什么身份卻藏得嚴嚴實實,無人知曉。不過他既然在大軍前露了臉,或許現在去城外隨便抓個西疆校尉或以上的,就能問出他的身份。”
陳副將到底是武將,經傅崇一提醒,這才拍腦袋:“我這就去逮人把那鱉孫子的身份扒個徹徹底底!”
外城扛了三四日,最終大軍退回內城。內城里的百姓個個慌亂不安。且又聽聞那些西疆軍在外城屠殺老弱病殘,凌辱婦人,種種惡劣行徑,讓百姓們在恐懼之中更添一份憤怒之情。竟有不少人身強力壯的跑來要求投軍,抵御西疆、捍衛南境內城!那些滿肚肥油的富商們、糧行、藥行,則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個個都找到了陳副將跟前來。上下團結一心固然令人欣喜,但陳副將本就是個粗人,忙的恨不得一個人當七八個人,最后實在扛不住了,把重傷的傅崇、親衛們也拉了出來干活:“但凡諸位還喘兩口氣就不能棄我于不顧!”
在險些被暴打后,陳副將抱著腦袋逃竄:“等到只剩下一口氣了再去歇著!”
事情也是真的多。南境軍傷亡慘重,軍隊要重新編排,放哨、值崗、巡邏的士兵更是要立刻安排起來。還要接收城中百姓的接濟。受傷的將士也需要醫治,地方也得另外挪騰出來等等等。哦,對了!外城失守也需向京城遞去八百里加急,后援大軍遲遲未到!軍餉遲遲不到!這不是真要打算耗死他們嗎!但這個折子要將軍寫。可將軍進了房后就沒出來過,眼看著月上樹梢都沒動靜,甚至連放在門口的夕食都沒拿進去。他捏著折子在門口徘徊了幾遍,最終拉了個小兵,清了清嗓子,一派正經道:“來,你給我站這外頭守著。”
小兵一臉懵:“啊?”
陳副將一個巴掌拍他腦袋上:“啊什么啊,站著!這個拿著!就在這兒等著將軍出來!”
小兵分外委屈的摸著腦袋,“是,陳將軍……”-室內的血腥味濃濃不散。夏寧昏迷不醒,氣息孱弱又不平,臉色蒼白毫無一絲血色,唇色發紫,渾身冰冷,便是蓋上了所有的被子也暖不起來。護心丹已然喂下,唇色略有好轉,但人遲遲未醒。耶律肅替她包扎好傷口,又脫去滿是血跡的衣裳,動作極盡溫柔,甚至連自己身上的傷口都顧及不上,在安頓好了夏寧后,他才草草給自己包扎幾處仍在流血的傷口,將盔甲、帶血的外裳脫去。之后便一直守在床邊。只是連日苦戰,他幾日都不曾合眼,身體疲憊至極,竟是坐在床邊,暖著夏寧冰冷的手就睡著了。不知多久,攏在手中的手指牽動了一下,耶律肅立刻醒來。就見夏氏睜開了眼睛,眼神虛散著。他驚喜過望,眼中的深情來不及遮掩,就這么湊到她的面前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在看見夏氏微妙的神色后,他才想起什么一般,略有些狼狽的閉了閉眼睛,掩去眼中的諸多情緒。再次看向夏氏時,已然恢復了冷面肅殺的模樣。只是說話時的聲音仍透著些許溫柔,像是怕驚嚇到了她。“謝安曾開給你的藥方背下來沒,我命人去抓藥。”
夏寧意識混沌,胸口的疼痛絲毫沒有緩解,眼睛視物不明,即便耶律肅離得這么近了,她也只能看見個模糊的輪廓,隱約感受到他的緊張、擔憂。耳邊,他的聲音模糊又遙遠。歇了片刻,她才啟唇,嗓音嘶啞,無力的報出一個方子。身體累極了,疲倦極了,像是要將她拉著墜入黑漆漆的地獄之中,她無力抵抗,只得閉上眼睛。耶律肅見她又閉上了眼,氣息愈發孱弱。立刻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指尖微微顫栗著。探到了微弱、溫熱的氣息后,他緊繃的身軀才松懈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眼中溫柔、炙熱的視線籠罩著夏氏的面龐。他不曾得知,失而復得竟是這般感受。他更不曾徹底明白,究竟從何時起,夏氏已在他心中占據著一席之地,哪怕她滿口謊言、于他虛與委蛇、甚至想方設法的逃離自己。耶律肅試探她鼻息的手,變為手掌,輕輕撫摸著她微冷的臉頰。心中情緒交纏復雜。但欣喜足以蓋過那些顯得無關緊要的情緒。-片刻后,緊閉的房門打開。傻站在門外的小兵見將軍終——于——出來了,連忙把折子與便攜的筆墨一并遞過去,頭一回與將軍直接說話,心里難免有些緊張:“將軍,折——”耶律肅眉間神色冷冽,僅掃了小兵一眼,看見他手中的東西,接過后將藥方一字不差的寫了下來,隨后扔給小兵,“按著上面的方子去抓藥,立刻送來。另,再把傅崇、陳蔚一并叫來。”
小兵下意識的挺直腰桿,立刻答“是!”
但又低頭看了眼手中寫滿了藥方的折子,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勁。耶律肅見他還不走,語氣愈發寒冽:“還有何事。”
小兵手一抖,死死捏緊了折子,后背冒冷汗:“這是……陳副將軍讓您寫了遞去京城的折子……”可眼下卻寫滿了藥方子,怎么送啊!耶律肅面不改色,甚至連眼底一絲波瀾都未起,扔下一句話便回屋去,“再去取一折子送來。”
小兵這才敢轉身拔腿就跑。本以為要繞大半個內城才能找到陳副將,一到城墻根兒下,就看見他在忙著接收百姓捐獻的物資,抬頭看見小兵捏著折子出來后,他才一拍腦袋,想起了這件事兒。陳副將跑到小兵跟前一把奪過折子,又隨手點了一個騎兵過來,命其立即八百里加急把折子送出去。動作快到讓人沒余地反應。安排妥當之后,他又忙著繼續回去輕點物資入冊。結果被小兵扯住了袖子。忙了一整夜的陳副將張口就要罵孫子,小兵急的手腳并用:“將軍不可啊不可!那是夫人的救命方子啊!”
陳副將皺眉。夫人?是誰?我靠!夏氏啊!夏氏的救命方子!等到他明白過來,遞折子的騎兵已經上馬飛馳而去,陳副將扭頭狠狠剮他一眼:“你早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