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金屋藏嬌 > 第86章 那女子說是將軍的外室…

雪音清冷的面龐上閃過一抹驚愕,若非夏寧的表情過分認真,她還當夏寧是在說玩笑,“姑娘沒聽見陛下已經下了禁城令么?”
夏寧勾起嘴角,攜了分淡笑:“所以,我才要你幫我出去。”
“不可能。”
雪音面色微冷,轉身就往外走。夏寧見她離開,也不急著攔她。在雪音將踏出正室門檻時,才不急不緩道:“若說,我手上有治療時疫的方子呢。”
雪音頓住。轉身驚愕的去看夏寧,“夏姑娘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夏寧還在做著手上的針線活,細線繞過銀針打了一個結,在雪音的注視下,又拿起剪子剪斷,將銀針插回針線包上,才掀起眼瞼,淡聲重復了遍:“送我去見將軍。”
氣韻淡然。可眼神認真,絲毫不像是在說玩笑。雪音生了疑心,開始懷疑她所說的是真是假,而非是認定她在渾說。雪音走回她跟前,出聲提議:“夏姑娘若有治療疫病的方子,不如交給奴婢——”“這是我的功勞,為何要讓給旁人?”
她直接打斷雪音。雪音面色漲紅,清冷的語氣卻帶著自負:“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定會向將軍明說,這方子是夏姑娘的。”
夏寧卻不愿與她繼續糾結這些。面上露出些許不耐:“難民營里收了兩百多從魏遠縣來的,而疫病最先就是從魏遠縣傳出來的,將軍受命死守難民營,若他也染上疫病,到時——”夏寧淡淡看她一眼,眼神直白,言語更直白:“你可不要后悔。”
而這一句話,也切中了雪音的軟肋。她愛慕將軍。夏氏如何,與她無關。但將軍決不能出事。雪音皺起眉頭,再一次與她確認:“姑娘手上真有治療時疫的方子?”
夏寧沒有直接回她,而是舉起手指,對天發誓:“若我所說有假,必不得好死!”
這誓言歹毒。她說起來卻毫不猶豫。雪音才要開口應下,看見夏寧仍然不算是紅潤的面色,“外面天寒地凍,若要逃過城門守備,必定無法乘坐馬車出城,你身體能撐得住?”
“只要不讓我從將軍府走到城門,死不了。”
雪音猶豫再三,最終應下。兩人分頭收拾東西。將軍府年輕女眷不多,但好在夏寧與竹立的身量相當,穿上大氅戴著風兜,若不出聲,很難辨別是誰。雪音本也沒打算帶她走將軍府門出去。直接背上她跳上屋檐,走不尋常之路。她提前與暗衛打過招呼,說夏姑娘命她帶竹立去小院送些雄黃、蒼術等物,暗衛與雪音同是從暗衛營出來,自然不會刻意為難她。雪音就這么帶著夏寧,避過城門守備,出城去了。-昨晚禁城令下來后,難民營中所有人得知疫病患者就在他們身邊時,徹底慌亂成了一團,叫嚷著要立刻離開難民營!他們不要死在這兒!起先只有小部分人在鬧。有人瞧見從帳篷里接連抬出去三四具尸體后,整個難民營都驚恐起來!統統涌在難民營臨時修建起來的柵欄門口,嚷嚷著讓他們出去!陸元亦等人先頭還能控制局面,但后來難民情緒愈發激動,甚至拿上家伙事兒打算強闖出去、攻擊守門的南城營士兵。耶律肅聞聲趕來,直接找出帶頭教唆鬧事之人。不等那人求饒,一劍穿喉!當場奪了那人性命!集聚在門口喧鬧的難民被這殘忍的一幕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片死寂。在他們心中,驃騎將軍雖冷酷,但對百姓還算平易近人,甚至他們當時鬧出了要火燒二皇子的事情,將軍也不曾處罰他們。可誰能想到……就是這位驃騎將軍,竟然當著他們的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殺了一無辜百姓!死寂之下,更是恐懼。耶律肅收劍入鞘,眼神冰冷犀利的掃過所有人,“誰再敢挑唆鬧事,這就是下場!”
自是無人敢言。唯恐多說一句話,也要被奪去性命!場面安靜下來后,耶律肅再次開口,用劍鞘指著倒在地上男人,冷聲道:“他教唆你們離開難民營,可你們這數千人還能去何處?京城已下了禁城令,天寒地凍的出去活活送死不成?”
這些人面上的恐懼淡去。已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他們本就是難民,前來投靠活命的。現在大雪雖停,但積雪未化,天氣仍然寒冷。是啊,他們出去……能去哪兒?“陛下已派來太醫治疫,不會任由疫病肆虐,愿意留下的,立刻回屋舍去,誰留下,我就當成是還想離開難民營——”話音未落,這些人毫無猶豫的轉身就往屋舍跑去。生怕自己跑慢一步,就會當成是留下來尋死的怨種。陸元亦上前請罪,“將軍恕罪,是屬下無能!”
“再有人鬧事,不必報我,直接處置。”
耶律肅抬起手,揉了下額角,褪去冷厲顏色的面上,是難掩的疲色。帳篷里的疫病愈發嚴重。抬出去尸體只會越來越多。而謝安至今毫無音訊。幸好何青率兵前往魏遠縣,應該能掌握當地的情況一二,尋得謝安下落。處理完門口鬧事的時間,幾位從宮里來的太醫在他門前求見。但看他們一臉郁色,就知道他們尚無治療時疫的法子。這些太醫,常年被養在宮中,治療的多為婦人病、尋常的頭疼腦熱,又能有幾分真本事。耶律肅聽他們肝氣不順五臟不調這些話顛來倒去說了幾遍,外頭又有人來報:難民營外有人求見將軍!他正憋著一股氣,借機怒斥:“不見!擅闖者亂棍打死!”
小兵抱著雙拳,弓著腰,小心翼翼抬頭窺探將軍的面色,大著膽子道:“可那女子說是將軍的外室……”全場死寂。耶律肅的視線犀利落在小兵身上。劍眉皺起。夏氏?幾位太醫醫術暫且不論,但京中流言蜚語卻掌握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這位將軍與那外室的艷聞,當時可是傳遍京城啊。為首的一位太醫忙道:“將軍,病患那邊離不得人,我等要去忙了。”
幾位太醫連忙告辭,跟著離開。才出了屋舍,就聽見他們議論道:“禁城令之下,這外室竟然還敢追來,當真是……”另一聲音附和道:“聽聞是勾欄里出來的名妓,這手段,哪是尋常婦人能做得出來的?”
“許是功夫厲害……”隱晦的暗示,惹來幾聲笑聲。他們卻忘了,屋舍里的耶律肅耳力過人。耶律肅沉著臉往外大步流星走去。身后的士兵一路小跑才堪堪追得上。卻也不敢跟得太緊。將軍這氣勢仿佛要殺人似的。真不知道那外室來這兒圖些什么?就不怕因此惹怒將軍失寵了?在猜測之中,他們趕至門口。荒地上積雪皚皚,只見一披著深灰色大氅的人立在門口,風兜寬大,幾乎將她的面容都掩蓋住了,只能窺見一雙杏眸。浮著微光。眸光清澈。方才門口這兒有難民鬧過事,地上的積雪被踩踏的臟污不堪,走來時發出輕微的響聲,響聲逐漸靠近,那夏氏急急轉身看來,一雙杏眸頓時亮了起來。“將軍!”
女子清澈柔軟的叫聲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欣喜。還不忘她揮舞著纖細的胳膊。耶律肅眉心緊蹙,面色愈發冷凝,薄唇微啟,這才命守門的士兵放人進來。夏寧小跑著到他跟前,微微喘息著,在耶律肅開口之前先一步伸出手打住,昂起臉來,氣息不穩道:“您先別急著罵人,我來難民營并非胡鬧,但得先讓我看一眼病患,我才告訴您,手上的方子是否適用。”
耶律肅心下詫異。夏氏竟然真得過疫病?面上神色嚴肅,眼神垂下,審視夏氏,“我竟是不知京城里何時起過——”他還在說話,夏寧竟然繞過他,疾步朝著屋舍密集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后,見他還沒跟上,這才停下來轉身催促,“將軍,您若還有旁的事情,只需告訴我收治病患的地方在哪兒,我自己去。”
她神情急切。轉身太急,戴在頭上的風兜帽落下。她頭上盤著婦人發髻,樣式依舊簡單,發間仍簪著那支絨花。紅梅艷艷,點綴著她面色的蒼白。但夏氏的眼神不見恐慌,擅自離府、逃出京城、前來難民營,做了這些事夏寧仍眼神堅定,對上他亦不曾有心虛之色。這樣的外室,如此陌生。從前那個慣用邀功、在他面前只會哭哭啼啼的夏氏,究竟是誰。耶律肅壓下眼底暗色,抬腳跨步向他走去。步子邁的很大,揚起衣袍一角,與她擦身而過時,甚至不曾慢下來,而是冷聲扔了句‘追上’。夏寧無暇去紓解耶律肅的怒氣。一切,只能等到見過病患之后再說。走到帳篷外時,空氣里都漂浮著雄黃粉的味道。三位太醫正瑟縮著肩膀,站在帳外商議藥方,個個眉頭不解、滿臉苦愁,擼的胡須都快擼禿了。有位太醫眼尖,看見耶律肅帶著一女子前來。便知定是那‘尋夫’來的外室。眼神不免多看了兩眼。未施粉黛、未戴珠簪,素的僅有一支紅梅簪子。卻也掩不住眉眼間自然而成的媚態。當真是絕品。“將軍!”
太醫們各懷心思,紛紛拱手見禮。耶律肅偏頭站在身側的夏氏,嗓音低沉著再一次確認:“你真要進去?”
夏寧被這三位太醫暗中打量,又聽耶律肅還在與她墨跡,很想翻一個白眼,她不進去的話,冒死來這兒作甚?難不成真是來看他的不成?可當著外人的面,夏寧低眉順眼,嗓音柔婉道:“還請將軍代為安排,讓——”她舌尖略轉,粉唇之中吐出一許久不說的詞來,“奴家進去確認。”
她這幅模樣。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小院里的夏氏。一會兒一個性子,她倒是善變。耶律肅并未答復。倒是三位太醫先開了口:“夏娘子瞧著面色不濟,想來是身上不大濟,且里面都是時疫患者,娘子一介女流進去,恐不合時宜啊。”
夏寧詫異。這些個太醫醫術如何先不說,倒是小道消息精通的很。連她姓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余光里,站在她身側的耶律肅并未替她開口說話,卻也沒有制止她。夏寧心中有了注意,向著他們淺福一禮,緩緩道:“諸位太醫,我只進入看一眼病人,確認與我當年所染病癥是否相似就好,必不會給大人們添麻煩。”
一太醫聽她染過疫病,一臉不信。耶律肅適時開口:“不可在里面停留過久,記住了嗎?”
夏寧嘴角揚起,綻開一淺淺的笑意。“喏。”
她利索的屈膝一禮,“奴家去旁邊做些準備再進去。”
她避開眾人的視線,走到一無人的拐角處,抖開背在身上的包袱,脫下大氅,將包袱里的罩衣、面巾一一穿戴齊全,最后只露出一雙眼睛裸露在外,其他部位統統被白色罩衣罩住。甚至連雙手都戴上了手套。許是這幅打扮太過嚇人,將眾人嚇了一跳。連耶律肅都微蹙起眉,上下將她打量一眼。夏寧內心想笑,當年她看見羅先生日日做這幅打扮,估計也是這反應。但先生那時日日照護她,沒有被她傳染,想來是那些怪異的舉動、著裝都有關系。夏寧惜命,不管有用無用,統統用上。進入帳篷里時,即使隔著兩層面巾,撲鼻而來的酸腐惡臭味也幾乎要將人熏吐。里面兩百多的病患,一個挨著一個的躺在大通鋪上。有人呻吟叫喚著要水喝,有人在哭泣,還有人在腹瀉……這么多病患,卻只有四個小學徒在照顧。灌藥、扎針。又聽一個小學徒招呼了一聲‘他斷氣了,來搭把手抬出去’,兩個小學徒苦著一張臉,怕的幾乎要哭出來般,一頭一尾的抬著將人抬出去。此地雖在京城外。帳篷內,卻堪比煉獄。夏寧眉心緊皺,不忍繼續看下去。翻了兩三個病患,確認了他們身上紅疹、狀態,又低聲詢問幾句后迅速離開帳篷。外面清冷的空氣涌入肺,讓人瞬間提神,排出胸中那股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