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事先做了很多設想，在奶奶面前絕對不能哭，要笑著將事情告訴他們，不能一下子把事情說了，得慢慢來，要……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這張慈愛的面容，她卻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怎么了怎么了？”蔡美蓮頓時慌了，丟開手里的毛衣攬住她道：“是不是你爸媽又不干人事了？他們去旅游不帶你還是換了門鎖忘了跟你說？還是他們不肯給你零花錢，或者你想學什么他們不肯交學費？你跟奶奶說，奶奶去教訓他們。”
若是換個情景，金芒這會非得哭出來，然而……
她一邊擦著止也止不住的眼淚一邊道：“他們……他們都……不要我了！”
到嘴的“死了”變成了“不要我了”，她怕一下子說出來奶奶承受不住。
“什么？他們私奔了？！”蔡美蓮大怒，四處張望著開始找自己的雞毛撣子。
什么？
什么私奔？
金芒一愣，她實在沒想到自家奶奶的腦洞會這么大。
她連忙拉住她道：“不是，不是私奔，他們……他們死了。”她到底還是說了。
蔡美蓮有點懵，“你說什么？他們死哪去了？”
“就是死了。”金芒的眼淚又有點控制不住，“媽媽突發暴食癥把爸爸吃了，醒來后她接受不了現實沖進了車流中，被車撞死了。”
蔡美蓮面色有點白，扶著金芒的手臂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直愣愣道：“孩子，你別嚇奶奶啊，不是真的吧？”
金芒很想搖頭，但對著蔡美蓮眼中的祈求，她還是輕聲道：“是真的。”
蔡美蓮頓時嚎哭了起來，“我早讓老三媳婦不要矯情了，東西該吃就吃，又不是買不起，這下好了，害死了我兒子不說，自個兒也只知道撒手，讓我乖孫女成了孤兒。老太太我是作了什么大孽啊！”
今天正好是周六，這么一會的功夫，金芒大伯二伯和小叔他們都趕過來了。
聽到這話，連連問了起來。
“這是咋了？老三出事了？”
“他們又惹媽您生氣了？”
等了解清楚出了什么事，金大伯金二伯和金小叔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了。
不等他們發泄一番情緒，蔡美蓮突然站了起來，擦著眼淚道：“不成，我乖孫女成了孤兒，我得去找開發商去。當時可說了。以后我們渠東的事都歸他們管，人家孤寡老人能領補助，我孫女成了孤兒，自然也得領！”
眾人都懵了。
比較老實的金二伯道：“媽，這不成吧？芒芒再是孤兒也成年了，這不是訛人嗎？”
“你懂什么？”蔡美蓮瞪著眼睛道：“芒芒成年了是沒錯，但成年了就萬事大吉了？那不要結婚不要買房不要嫁妝啊？她將來生病了都還要請護工照顧她，那開發商不得多照顧照顧啊？”
金家三兄弟無言以對，金芒倒是想攔，但她奶奶真不是她能攔住的。
——渠東的開發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遇上她奶奶這樣難纏的老太太。結果令人沒想到的是，老太太還把這事辦成了，她拿了一張單子，對著金芒喜滋滋地道：“你把這張證明收好，等工作日的時候過去辦一下手續，以后每個月開發商會往你卡里打一千塊錢。”
金芒：“……”這個開發商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雖然聽說那開發商老家就是渠東的，所以才對渠東人民各種優待，但自家奶奶這種……有點過分了吧？
吃過飯，蔡美蓮想讓金芒留下住兩天。老房子雖然已經分給兒女了，但只剩下老太太自己一個人住，她自己住一間，剩下的都租出去，租金兒女都讓她收，加上她的退休金，每個月收入近兩萬，活得可滋潤了。
金芒說要去沈家報信，老太太才沒有再挽留，卻是說好明天陪她去火葬場對接，陪她一起安排葬禮。
同樣是寡婦，金外婆和金奶奶根本不是一個畫風，同樣厲害，金奶奶的厲害一眼能望到底，而金外婆外表看著文文雅雅的，其實卻是個綿里藏針的。
兩人風格不一樣，所以應對方式也要不一樣。
和金家不同，沈家八輩子前就是城里人，金外公一輩兄弟特別多，金外公作為大學教授，是最出息的那個，偏偏最出息的這個只生了四個女兒。這下好了，其他兄弟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心思。
尤其是金外公去世之后，連外嫁的姐妹都惦記上了娘家兄弟留下的房子。
金外公是個很有遠見的人，他一早就為四個女兒準備好了嫁妝——一人一套兩居室的房子。
在那么多豺狼親戚的虎視眈眈下，金外婆愣是幫女兒們守住了嫁妝還沒跟人家撕破臉皮，用到人家的時候人家照舊屁顛屁顛跑來，可想而知她的能耐了。
金芒到的時候，金外婆正在小區跟老姐妹們跳廣場舞，她早早就看到外孫女了，跳完一曲，連忙跟其他人打了招呼過來了。
“要過來怎么不先打個電話？”金外婆笑瞇瞇道;“走，咱去買點櫻桃回來，外婆給你做櫻桃肉。”
金芒拉住她，抿了抿唇勉強笑道：“外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金外婆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抓著她的手問道：“怎么了，你媽又干什么荒唐事了？”
老太太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甭管老親家在不在面前，她從來只說閨女的不好，從來不指摘女婿。
“咱回去說。”金芒垂眸道。
等回到了家，金外婆給她倒了水，兩人坐在沙發上，金芒張了張嘴，一時間卻是有些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是不是你媽出事了？”反倒是金外婆率先開口問道。
金芒怔了怔，點頭道：“不止是媽媽，爸爸也……”
“你媽突發暴食癥了？”金外婆面色發沉。
金芒一愣，點了點頭道：“她吃了爸爸，自己尋死了。”她又將具體情況述說了一番。
金外婆的面色一點一點白了下來，嘴唇有些哆嗦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金芒沒再開口，而是任由她自己消化悲傷。
然而十五分鐘后，金外婆突然站起了身道：“我得去找那家美容院討個說法，你爸媽出事的時候怎么沒有保安出現。要是有保安出現，你爸不至于活活被……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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