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極光之意 > 第十七章 宣和主人
  宗意不信:“姐姐姐姐姐,真是這樣嗎?”

  “每一項調查,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指向性,但宋朝確實是比較常見的答案。”夢心之給了一個比較中肯的回答。

  “那是為什么呢?”宗意不解,“就算不考慮帥哥多不多,我們講盛世也只會想到唐朝吧?”

  “因為北宋不宵禁。”

  “因為夜生活豐富。”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說【不宵禁】的是夢心之。

  說【夜生活】的是聶廣義。

  表達雖有不同,仍是近乎異口同聲。

  話音剛落,這兩道聲音的主人對視了一下。

  一雙意外的眼睛,對上另一雙更加意外的。

  更意外的那雙眼睛歸屬于聶廣義。

  他不僅意外為什么會和夢心之“撞梗”。

  更意外自己的記憶里面竟然還留存著這樣的知識點。

  聶廣義不偏科。

  哪怕他選了理科,語文和歷史成績還是可以吊打文科班的同學。

  在改志愿事件發生之前,聶廣義是科科都厲害的小天才……

  根據他當時身材來算,應該是中等偏大……

  或者大……

  言歸正傳,這些堪稱“過敏原”的知識點,已經在他的心里封存了十幾年。

  早就應該徹底被封死了。

  他怎么可以這么順暢地,說出【夜生活豐富】?

  搞得好像他對宋朝的夜生活有多大的向往似的。

  是現代的夜生活不夠過,還是他時間有夠多?

  上高中那會兒,聶廣義喜歡過穿越小說。

  那些根本不宵禁唐朝背景穿越,最是讓他看不下去。

  如果不是去了架空的世界,或者有個去了就能直接改變世界的逆天人設。

  宵禁這件事情,絕對是現代人比較不能接受的。

  哪怕是一個很宅很宅,晚上幾乎不出門的人,也一樣接受無能

  不出門,和不能出門,從來都是兩件事情。

  高中的時候,聶廣義就想過,如果可以穿越,他就穿越到《清明上河圖》畫的那個時期。

  去體驗一下宋朝人的刮臉服務。

  再點一份外賣,讓挑著扁擔的“外賣小哥”送貨。

  入鄉隨俗,點上孫羊正店的一壺酒。

  豈不美哉?

  即便運氣不好,穿越過去,孤苦伶仃、身無長物。

  他也可以從擺地攤開始發育。

  做一些飽含現代智慧的私人訂制出來賣一賣。

  憑借后世的智慧,他還就不信自己賺不到錢。

  等到什么都有了。

  他就做中國古代第二有名的吃貨。

  第一是那人真心比不過。

  不是吃不過,純粹是沒有人家的文筆寫不過。

  第二,也很不錯。

  聶廣義都想過了,等有了足夠的錢可供花銷,他就把《東京夢華錄》里面所有的名小吃都給點一遍。

  角炙腰子、荔枝腰子、還元腰子、赤白腰子、二色腰子、腰腎雞碎……(此處省略菜名一萬道)

  香藥木瓜、生淹水木瓜、木瓜方花兒、廣芥瓜兒、芥辣瓜旋兒、蜜冬瓜魚兒……(此處又省略菜名一萬道)

  炙雞、潤雞、簽雞、雞蕈、雞絲面、雞頭穰、麻腐雞皮、腰腎雞碎……(最后這道貌似重復,憑什么?!)

  聶廣義重點想吃的菜,很是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換做一般的吃貨。

  要么更喜歡糕點、海鮮、羹湯這種最常見的。

  要么就點獐巴、鹿脯、鲊豝這些現代不怎么能吃到的。

  想到這兒,聶廣義非常不幸地發現自己餓了。

  除了上釣咖啡的那一頓,他今天都還沒有吃過東西。

  所以,今天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被餓哭?

  不容易啊!

  終于找到合理的解釋——可以愉快地聊天了。

  等會兒!

  這會兒聊的不應該是千古藝帝嗎?

  怎么就跑到美食上去了?

  聶廣義搜腸刮肚,也沒搞明白,假如穿越回去,宋徽宗有沒有可能成為【史上第二吃貨】名號的有力競爭者。

  貌似史料上并沒有太多關于宋徽宗貪吃的記載。

  至少在聶廣義的記憶里面是沒有的。

  最多也就是說宋徽宗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非常會專研宋徽宗在吃這件事情上的喜好。

  研究著研究著,小太監就把自己給研究成了專家。

  宋徽宗被擄之后,小太監在碼頭開了個早餐鋪子維持生計。

  一不小心就發明了胡辣湯。

  說一千道一萬,歷史上的宋徽宗就是個不帶吃貨標簽的藝術家。

  在吃貨這個標簽上,縱觀中國歷史,無人能出東坡居士之右。

  有66道傳世名菜,都源自這一個吃貨的孜孜以求。

  怎么又想遠了?

  餓成這樣,有沒有胡辣湯?

  ……

  “我的姐姐誒,你什么時候和義叔叔這么有默契了?”

  宗意頻率過快地眨著眼睛,表情看起來你很是有些不自然。

  “這不是我和誰的默契,這是我們兩個和歷史的默契。”

  夢心之抿了抿嘴,解釋道:“歷史是有溫度的,當你真正走進歷史的時候,又會感受到它的厚度。”

  “我的姐姐誒,你不是學文物和博物館的嗎?怎么這會兒把話說得像是被歷史耽誤了的哲學家?”

  宗意干脆拖著腮幫子眨眼睛,表情意味深長且毫無道理。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夢心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個笑容并不明顯,聶廣義卻看得真切。

  他忽然就沒有那么餓了。

  腦海里面只剩下一個感嘆——香靨凝羞一笑開!

  就這么毫無征兆地,聶廣義解鎖了詩詞真解的新技能。

  說好的對古典過敏呢?

  他不是最受不了這些的嗎?

  聶廣義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宣適。

  小適子說話,經常也文縐縐的。

  即便是這么好的兄弟,聶廣義聽了還是會過敏。

  聽一次,數落一次。

  這會兒竟然和提前吃了抗過敏藥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

  聶廣義發自肺腑地感嘆道:“我應該把你介紹給宣適,你倆肯定特別聊得來,你倆要是有戲,就不會有棺材板什么事兒了。”

  夢心之還沒反應過來,宗意就直接爆發了。

  全然沒有了剛剛捂著嘴巴壓低聲音的家學淵源。

  “木西木西?路亞哈利?這位姓聶的叔叔您在拱蝦咪?”

  每當宗意用這種奇怪的語氣說話,就代表她真的生氣了。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懂不懂?

  為什么會有極光之意工作室,懂不懂?

  為什么只收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懂不懂?

  這簡直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不就是二胡拉得好聽了一點嗎?

  又有什么了不起。

  好心讓一讓你,裝作沒有看到你哭泣,還真就反了天了?

  宗意小姑娘生氣了。

  并且是完全不能忍的那種程度。

  夢心之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趕在宗意爆發之前,直接開啟了歷史問答模式。

  “小意,姐姐問你,面條在宋朝叫什么?”

  “湯餅。”宗意近乎條件反射。

  “餃子呢,餃子在宋朝叫什么?”

  “餛飩。”宗意意識到自己被帶歪了,剛想回去,就又聽到了新的問題。

  “我妹妹厲害了,姐姐再給你來個高難度的,餃子叫餛飩,那餛飩叫什么?”

  “餶飿。”

  “冷僻詞都難不倒我妹妹呢,那就再來個你最喜歡的。”

  夢心之使出了殺手锏:“火鍋呢?火鍋叫什么?你要是能說出來,回去姐姐就請你吃。”

  “撥、霞、供。”

  宗意一字一頓毫不猶豫地回答。

  “姐姐要請我吃火鍋,是不是隨便我選餐廳隨便我點菜?”

  夢心之適時摸頭殺:“這還用說嗎?”

  ……

  回到聶廣義。

  說完那句話,他自己都震驚了。

  會說出那樣的話,對于聶廣義來說,多半也是出于條件反射。

  大學畢業以后,他和宣適差不多同時間到的意大利。

  他是為了離聶教授遠遠的。

  宣適是為了去意大利找學做咖啡師的程諾。

  專程為了一個人。

  背井離鄉,毫不猶豫。

  放棄了大學生畢業以后最想去的公司。

  宣適到了,程諾卻失蹤了。

  整整八年的時間,查無此人。

  聶廣義也是基于這樣的原因,一開口不是棺材板就是棺材板兒。

  作為兄弟,他一直都希望宣適能從這段“孽緣”里面走出來,活得有煙火氣一點。

  在意大利和宣適“相依為命”的這些年,聶廣義只要一有機會,就會給宣適介紹對象。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

  蘿莉御姐,應有盡有。

  宣適卻始終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他沒有表現出來傷感,甚至連情緒都不怎么會有。

  每天都那么按部就班。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和夢心之那種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氣質有的一拼。

  聶廣義就是單純地覺得這兩個人氣質相符,坐在一起聊天,很有可能會有一種志相見恨晚的感覺。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已經和那個時候有了很大的區別。

  聶廣義出于習慣的這句“撮合”,也確實是有些不合時宜。

  話既然都已經說出口了,那個占據了【極光之意】最后一個字的小姑娘想要和他吵,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吵得過。

  聶廣義都做好彈藥儲備了,對方竟然直接不鳴金就收兵了。

  聶廣義蠻有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天才建筑師這兒,猶如百爪撓心。

  整個人都不得勁。

  聶廣義上趕著想吵架,夢心之卻找了個臺階給他下。

  男子漢大丈夫,遇到妹子遞過來的臺階,怎么可能——不順著下?

  聶廣義升華了。

  剛剛在萬安橋廢墟邊上哭的那個小鑷子是誰?

  廣義大少根本就不認識。

  還有就是被餓哭這件事情。

  生而為人,有哪一個敢說自己沒有被餓哭過?

  就一個,哪怕能找出來一個特例,聶廣義就可以跟著他姓。

  哪一只人類幼崽,不是在嗷嗷待哺中成長起來的?

  “姑娘方才講千古藝帝,可是將將才講到一半?”

  聶廣義醉了。

  沉醉在戰勝過敏的喜悅里。

  宗意對聶廣義已經絲毫沒有一丁點好感了。

  她保持著最后的一絲禮貌,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用嘴型和眼神問夢心之:【我的姐姐誒,這人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夢心之倒是沒有那么容易,因為一兩句話,就對一個人徹底改觀,她接過聶廣義的問題,不答反問道:“公子對宣和主人似乎也頗有研究?”

  夢心之的問題,是非常善意的。

  聶廣義卻從里面聽出了挑釁的意味。

  我好好地說著宋徽宗,你說什么宣和主人?

  這是看不起誰呢?

  “宣和主人是宋徽宗的號。宣和本身只是宋徽宗六個年號中的一個。”

  聶廣義頓了頓,強調道:“宣和是宋徽宗的最后一個年號。卻是用的最久影響也最廣的一個。”

  作為一個能隨隨便便上清華的全科學霸,聶廣義的記憶力,自然不是蓋的。

  于是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地聊了起來。

  夢心之:“宣和主人編撰了《宣和書譜》、《宣和畫譜》、《宣和博古圖》,他通過自己的個人努力,整理出了中國美術史上,最具研究價值的典籍。”

  聶廣義:“宣和主人在山水、花鳥、人物繪畫上,都有自己的特殊簡介,做到了堪稱前無古人的程度。”

  夢心之:“身為皇帝,宋徽宗是失敗的,但身為宣和畫院的院長,宣和主人帶出了一眾世界級的門生。”

  聶廣義:“《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千里江山圖》的王希孟,全都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的創作者。”

  夢心之:“十大傳世名畫里面有兩幅,都出自宣和主人的畫院,這是絕無僅有的成就。”

  聶廣義的語速變得更快也更激動了一些:“別忘了還有畫《萬壑松風圖》的李唐。”

  夢心之立馬接話:“可惜這幅畫沒能和前兩幅一樣,留在BJ故宮博物院。”

  聶廣義聊嗨了:“姑娘怎生對宣和畫院如數家珍?”

  “因為……”夢心之有些猶豫,卻還是選擇了實話告知,“因為我夢見過參加翰林圖畫院的入學考試。”

  宣和是個年號,宣和畫院是個別稱。

  宣和主人出生前122年,宋王朝統一中國之初,就已經成立了翰林圖畫院。

  千古藝帝,憑借一己之力,讓自己年號中的六分之一,成為了翰林圖畫院的別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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