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母子
張全友還想說什么的,可是淚眼婆娑中抽空瞟了一眼后面的袍澤兄弟,特別是那一身悍然的栗木,見此人雖然面色蒼白,但氣勢凌人,一時間竟然想起當年自己的老隊長。
好一個身姿挺拔的真男人!
本來到嘴邊的客套話,這么一岔,就給忘了。
“……小游……大人啊!這些兄弟是——”
“哦他們吶,來來來,栗統領,這位是張全友,全部全,友誼的友,是我衛隊三百人的統領。”
游吹云微側身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后強撐著介紹道:“這位是栗木,栗子栗,木頭木,栗統領。他們是我在妖族一同殺敵的兄弟。
此刻親自前來護送我回大夏,也是要在我哪兒呆一段時間,可能到時候你二人還需共事一段時間呢。”
“栗統領,真是一表人才啊。”
“呵呵,劉統領也一樣。”
共事。
張全友立即品出味兒來了,這個挺拔男子說不得便是游大人這次行走妖族的心腹!這支兵說不得便是游大人收為己用的私軍了。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恐怕對他們都不是好事兒啊。
首先他們自己從名義上才是正牌的司天監少監衛隊,其次他們拿的可是皇糧,而這群人來,難道是要從他們嘴邊分走肉不成?
雖然我們吃不完,但也不能輕易的讓給別人啊。
最后,這些家伙擺明了就不是善茬,再看看我那三百人,綁一起估計還不夠人家半隊人馬打的,到時候我三百人定然是排在這一百人之后,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不行,以后得想方設法跟游大人親近點,不能讓這支人馬搶了我的親隨地位!
想到這里,張全友差點苦瓜臉了,若是當初死活跟著游吹云進妖族之地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尷尬,還得守在這邊疆日思夜想的期盼游吹云的性命不要出岔子。
可是扭頭一看自己家白白胖胖三百大寶貝,估計當初進了妖境,也給人家喂得膘肥體壯的了。
“大人,我們立即開拔,前面有個鎮子歇息一晚,過了南嶺關,咱們就算回到大夏了。”
游吹云抬頭看天,心中暗道祭司在手,還是要盡快回到大夏,否則夜長夢多。
于是他決定道:“不,咱們最好還是趕路去,盡快過了南嶺關,回到大夏。”
“那也好,我這就去下命令。”
“嗯,我們百人本就在行走,便先行離去,你們快一點兒追上我們便是。”
游吹云說道。
張全友本來想讓小游大人等等他們,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一趟之后小游大人身上的氣質已經變了,仿若脫胎換骨一般。
雖然說不上來,但是他的話語命令,讓張全友生不出異議。
“好……我們會追上來的。”
游吹云點點頭,騎上駿馬,栗木拱手之后也袍子一甩,騎上一匹馳狼。
張全蛋見過一兩次,但聽說過,這東西有驢子大小,但看起來鋼筋鐵骨的,還有些兇狠,但據說已經被馴服,和狗差不多溫順,最適合在崇山峻嶺里騎乘,大夏邊關也是豢養了許多,用于作戰。
但大夏最強的還是馬騎兵,多布與于北方,與魔族等異族作戰。
這時候他想去摸摸馳狼,若不是張全友及時把他拉回來,說不得就被咬斷了手臂。
栗木用力拽著韁繩,在它的腦袋上面狠狠地敲打:“這是友軍!你怎么恁傻,咬壞了人家就把你殺了烤著吃!
這位兄弟,沒事兒吧!”
被張全友訓斥的張全蛋有點兒委屈,但他眼巴巴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他竟然還想靠近馳狼。
“沒……沒事兒。”
“想摸摸?”
張全友剛想呵斥,被栗木攔住了:“沒事兒,張統領,讓他摸摸吧,我這次拽得嚴實。”
張全蛋便是癡迷的將手放在這匹馳狼的腦袋上,馳狼的長毛很粗糙,比他們行軍的毯子還粗糙。
但是,真特么的爽啊。
“張全蛋……”
“什么事啊小游……游大人。”
張全蛋合不攏嘴的問道。
游吹云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眼中有光的士兵。
“以后你若能提著妖兵的腦袋來見我,我便送你一匹馳狼。”
張全蛋聲音有些發抖。
“好……”
“什么?聲音太小我聽不見!”
游吹云笑了一聲,騎馬在前,已經和著馬蹄聲走出幾步。
張全蛋看著游吹云的背影喊道。
“好……!我說好!游大人!我一定會提著妖兵的腦袋來見你的,大人,咱們一言為定,可不許反悔。”
百人隊伍被游吹云帶著離去,每個士兵的步伐矯健,這支百人隊伍居然走出來浩浩蕩蕩的感覺。
張全蛋和張全友在原地駐足目送,二人心中竟然都是激蕩感情。
“大統領……他們,跟咱們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不是說穿的甲胄什么的,而是……”
“哼,看什么,人家是嗜血的狼,咱們就是待宰的羊。
喂,走了,回去收拾收拾。”
張全蛋看了一眼遠去的隊伍,加快步伐跟著回營。
張全友不知道發什么脾氣,一進營門就把整個衛隊罵得狗血淋頭。
就連劉得夸問一聲是誰?走了沒,也被張全友沒好氣兒的一頓數落,什么軟骨頭什么的,讓劉得夸好沒面子。
當瑟瑟發抖的士兵們知道原來那支煞氣沖天的隊伍便是游大人的隊伍之時,一個個的驚愕了半晌也沒說話。
——
栗木看了看后面蒙著白布的竹轎,然后扭頭對游吹云說話,游吹云見他神色凝重:“我和栗員是同鄉,這么回去,怎么給二姨交代,怎么給王寡婦交代……她年輕時候死了丈夫,辛辛苦苦把栗員拉扯長大,好幾次他們母子二人都差點餓死,凍死,被野獸當做口糧。
我小時候知道山的那邊有一戶人家母子兩個非常苦,有次我進山迷了路……被一群野獸追著,饑寒交迫,后有追兵,若不是跑到了他們母子家里,喝了一碗蘑菇糊糊,估計我那天就沒了。”
栗木仰頭看著蒙蒙的夜。
“我一輩子都記得,那天晚上那碗蘑菇糊糊本來是母子二人那晚的所有吃食,但是王寡婦還是讓給了我。
那個時候栗員可能只有六歲吧,那晚上他餓得哭,王寡婦就抱著小栗員,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怕招惹林子里不好的東西。
我捧著碗兒,用舌頭舔舐干凈殘渣,就看到了小栗員水花花的眼睛。
那個時候我便后悔為啥沒有留下半碗,也做了一個決定,栗員,我栗木罩了。”
栗木語氣平靜,只是拽著韁繩的手很是僵硬,似乎要把五指焊進去。
游吹云聽著,默然不語。
“我家里地多也比較富裕,吃得好,所以身子板長得不錯,被鄉里一個練拳師父看上了,傳我一身鐵板橋功夫。
那時候我經常偷偷溜走,也因此被師父從小打到大,但師父就是治不了我這偷跑的毛病。
更讓師父抓狂的是——我每次偷跑,師父家里都會丟幾條咸魚啊,臘肉啊,毛皮啊什么的。
還好我爹常常提著更多的東西看望我師父,不然師娘就能撕了我。”
栗木回憶到這里,清癯硬朗的臉上突然有絲笑意。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幾年我翻山越嶺,硬生生走出了一條連山里老獵人都豎起大拇指的路……一連五六年,我可能背了幾千斤吃食。從最開始的被野獸追趕,屁滾尿流,背的東西也丟得一干二凈,只好獨自流眼淚,又羞愧的吃了寡婦家的為數不多的口糧。
可是——再到后面,到后面野獸被我追得屁滾尿流,還能殺了多背點兒肉。
那些所有東西,都被我背到王寡婦家里了。但是我也去不了太勤……這么每月一兩趟,還是讓我吃不太消。
有一年南方罕見的大雪,他們母子二人本來是要餓死在山里的,那一次也是我差點丟命的一次,千辛萬苦在山里走了整整六天,我才扛著狍子肉一腳踢開王寡婦的門。
你猜怎么著?
王寡婦抱著兒子躺在床上,披著一件很薄的被子,母子二人就差一口氣了。
若是我再晚半個時辰,估計我就得給他們收尸了。”
栗木回憶起當年,回憶起少年的自己,露出對母子二人的憐惜,更是露出一副熱血情腸之感。
游吹云感同身受,覺得世間多少冷暖,情義比金堅。
“再后來,我將所有的功夫傳給了栗員。師父和老爹逼問我所有真相之后……竟然同意讓王寡婦搬到我們鄉里來——這樣,母子二人才算熬過來了。
王寡婦對我很好,就像親生兒子一樣,甚至比栗員還好。冬天手上凍得全是凍瘡,還是堅持要給我洗襖子,洗床被。我好多衣服上面都是她給我打的補子,縫的一朵朵小花兒,讓我被同鄉少年好一頓嘲笑。
養的母雞下了蛋,也是第一個給我送來,采來的新鮮野菜也是送來給我。
可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栗木啊,你可一定要多照顧照顧我家小員,算姨求你了,小員這孩子爹死得早,娘又軟弱,就望著你這個大哥帶著他了。
姨知道自己不該提這些,姨沒臉,但是沒臉也要提啊,姨是真沒辦法了。
王寡婦長得不甚好看,一把鼻子一把淚更丑了——我得趕緊止住她了。
我那時少年意氣,拍著胸脯保證,我說我以后要建功立業,這個詞兒還是我從族長哪兒學來的。
我建功立業,栗員以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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