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將軍好兇猛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豎子成名
  “徐郎君,你們怎么也才到淮源?”

  將近黃昏數名挎刀仆役簇擁著一名身穿綢衫的白須老者,從鷹子嘴方向騎馬過來。將到淮源時,這一行人在街市外遇到從南面過來的徐武富、徐恒父子等人,老者下馬來,朝徐武富揚聲招呼。

  “周老太公怎么親自到淮源來?”見是周氏的老家主、也曾在州府任過吏書的周祝,徐武富客氣的站道側等他們靠近才施禮問候。

  “我身體有所不適,原本想著叫我家小三過來跑一趟,但思來想去,鄧郎君率巡檢司武卒、鄉營斬獲如此大捷,我周祝身體有小小的不適,怎么吝嗇跑一趟?”周祝笑盈盈說道,“卻不想這一岔,拖到這時候才趕過來,也不知道鄧郎君心里會不會惱老朽不知禮數……”

  周祝不會說午后便得鄧珪派人來請,但他不相信白澗河東岸的賊軍會如此不堪一擊——他還是派人趕到跳虎灘看過之后,才決定親自前往巡檢司參與這次臨時召集的鄉議。

  他來晚了,心里還有忐忑,卻不想徐氏族兵作為主力參與此戰,而作為徐氏家主的徐武富竟然也拖到天將黑才趕到淮源,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鄧郎君寬以待人,一定會體諒周老太公的。”徐武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午前大戰跳虎灘,徐郎君可有隨鄧郎君督戰,這賊人怎么就稀里糊涂敗了,還敗這么慘?”周祝傾著身子問道,“老朽卻是聽說徐族出一員虎將,前些天帶十數騎便殺了四十余賊,今日又是他帶少數人殺入賊寨,攪得寨中賊軍天翻地覆,沒一會兒就崩了——老朽卻怎么都想不明白,徐族這員虎將到底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竟如此的兇猛?這可是真的?”

  “屁!”徐武富還沒有說話,徐武磧在一旁啐了一口唾液,不忿道,“莽貨而已,而賊寇太過無能,才叫豎子得名!”

  “怎么說?”周祝疑惑的看向徐武磧問道,桐柏山里的大姓宗族基本上都曉得徐武磧的來頭,心想也許唯有他能解釋心里的困惑。

  “說白了就是沒頭腦,而賊人完全沒有防備到這一點,”

  徐武磧袖著手,不屑說道,

  “午前攻寨,我與家主都站在鄧郎君身邊,看得一清二楚:這莽貨帶著五六十人直接從北寨墻殺入,身后沒有一兵一卒后援,強攻寨墻,就直接殺進去了,實則與尋死無異。而但凡賊人有一點準備,包抄其退路,五十余人即便個個都有三頭六臂,也都會被兩千賊兵吞沒掉。能叫這莽貨得手,一是賊人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莽撞,事前在北寨墻內側部署防兵不多,二是看他如此莽撞,鄧郎君異常果斷的將所有的兵馬從南面、東面全部壓上,令賊人無法脫身去包抄北寨墻,終致潰敗。要說功勞,是鄧郎君當機立斷之功,把握戰機之準,令人嘆服,然而也是險到極點,稍有差池,便是賊勝我敗,萬劫不復。現在人人都說那莽貨有功,真是不識兵事的妄言而已……”

  聽徐武磧侃侃而談及攻城拔寨的一般戰術選擇以及需要規避的風險,周祝深以為是的說道:“僥幸之至、僥幸之至——虧得有鄧郎君、王稟相公主持大局,要不然還真是難逃慘敗啊!不過從今日一戰看,賊寇也無需畏懼啊!”

  “這卻是真的,賊寇此時確實無需畏懼,但是,他們能再強一分,那莽貨也百死無回,絕無僥幸。”徐武磧斬金截鐵的說道。

  “豎子得名罷了,說他作甚?”徐恒在一旁也是恨恨說道。

  …………

  …………

  徐懷也是到將晚時,才從跳虎灘營寨離開,與徐武坤、鄭屠、唐盤、徐心庵等率先登隊回到淮源。

  跳虎灘一戰雖然振奮了人心及斗志,但巡檢司武卒及鄉營,相比較賊軍兵力上劣勢還極為巨大,對白澗河以西的賊軍部署一無所知,暫時還沒有做好大舉西進,收復玉山驛及淮瀆舊寨去解十八里塢之圍的準備。

  這也不能怪巡檢司這邊動作慢,什么事都沒有準備好。

  白澗河東岸的局勢扭轉太他娘驚人,太叫人目不暇接了。

  不要說準備了,倘若昨日有人說應該好好考慮渡過白澗河往西進軍、收復玉山驛、淮瀆舊寨,一定會被認為是得了失心瘋!

  昨天還擔心跳虎灘賊寨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馬呢,要怎么提前準備?

  當然,跳虎灘大勝,很多人又迫不及待想進入西岸,追剿殘寇。

  街市之上,這時候也是張燈結彩,似乎西岸的賊軍早已不成威脅。

  徐懷與唐盤、徐心庵等人騎馬進街市,沿街民眾都興高彩烈的叫喚:“莽虎、莽虎!殺得賊爽否?”

  “賊爽不爽,娘個毬知道?我們卻是爽了!唯一可恨的是那鄧郎君,竟不許我等割下賊人頭顱!”徐懷騎在黃鬢馬上,得意洋洋朝左右拱手致禮,抱怨鄧珪剝奪他的砍頭之樂說道。

  “那賊人都是豬狗嗎,怎么叫你們殺這么多?”

  “我哪里曉得恁多毬事?反正擋我面前的,我便一刀捅去,捅不死再劈一刀,感覺就跟紙扎的似的,怕是連豬狗都不如。你們這些慫貨,縮在這里不敢去殺賊,真是連塞到手的賞錢都不敢拿啊!”

  “何時去西岸殺賊?那可得帶上我們啊!”

  徐懷彎著腰,俯在馬鞍上,混不吝的跟街市民眾說著話,慢騰騰的走回到鄭家肉鋪前。

  “徐懷,你怎么才回來?這一身血,衣袍怎么還沒有換下來浣洗?”

  徐懷剛下馬走進院子里,穿著粉綠裙衫的王萱從里側跳跑出來,明艷的小臉滿是期待,卻是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瘊子甲表面的血跡都已經擦拭干凈,但午后徐懷實在跳虎灘營寨備戰,擔心賊軍主力隨時會殺回來了,里面的衣袍當然沒有閑工夫脫下來換洗。

  天氣又熱,浸染大灘血,淌過好幾身汗,此時是腥臭無比。

  徐懷都沒有什么感覺,卻是跟著王萱從里側跑過來的周盼兒、周薇二女卻是直皺起鼻子:“爺身上好臭,快將衣甲脫下來,奴兒給爺浣洗去,王老相公、盧爺、十七叔爺都在后面的鋪院里說事呢,你可不能這么走過去將大家給熏著了。”

  徐懷在淮源也就周盼兒、周薇二女留在身邊伺候。

  二女是堂姊妹,自幼就被賣入悅紅樓。她們也記不得是家人將她們給賣了,還是被拐買到悅紅樓,在悅紅樓養活到八九歲,就當伺候人的丫鬟,卻沒有柳瓊兒、田燕燕那般好命,與宋玉兒一樣,十四歲被迫接客,現在都才十七八歲。

  她們起初畏懼徐懷,但近兩個月來天天看王萱對徐懷“呼來喝去”的,特別是王萱捧著葫蘆跟她們一起當箭靶子之后,她們心里也就沒有了畏懼——王萱原本想著將她們討過去,她們起初也愿意去伺候王萱的,但翟娘子嫌棄她們的出身,可能是在背后說過幾句怪話,但堂姊妹倆就沒有再提過這事。

  徐懷與唐盤等人各自回屋洗漱,他也將一身瘊子甲及里面所穿的染血衣袍脫下來,洗了一把臉,換了一身清爽的薄衫,與王萱走去后面的鋪院。

  后面的鋪院目前算是淮源鄉營的指揮所。

  徐懷走過去,遠遠看好些人都擠在中庭院子里;徐四虎、仲和兩人也在,想必鄧珪已經下令將西岸的兵馬都收縮回來。

  白澗河以東的都保、耆戶長都陸續趕來淮源,鄧珪以及唐天德、晉龍泉都是有明面身份的,這時候自然是脫不開身。

  王稟到底是貶臣,形勢危急時,他要站出來力挽狂瀾,形勢緩急,他就得低調——這叫知進退。

  王稟想不知進退也難。

  朝中除了蔡鋌之外,還有不少人盯著他,甚至比盯桐柏山里的匪亂還要瞪大眼睛。

  徐武江、徐四虎、蘇老常、徐武良、殷鵬、仲和等人,這時候正在中庭院子里圍著王稟、盧雄而立。

  徐懷走到月門前,見院子的泥地拿樹枝或其他硬物畫出跳虎灘營寨的簡圖,這會兒好不容易將大多數人都聚集過來,盧雄正耐心講解午前大勝的得失:

  “……我們戰前分析過跳虎灘營寨的問題,但之前我們還只能看到其外圍,這時候卻更清楚看到賊酋,差不多將所有安營扎寨應避免的錯誤都犯了。這樣的營寨,沒有地險可守,在真正的精銳兵鋒面前,是沒有抵抗力的。你們以后倘若有統兵的機會,切不能犯這么多的錯誤。當然,賊寇完全所料不及的,也是此戰最關鍵的,還是先登隊在徐懷那莽貨的率領下,殺出西軍第一流戰營才有的氣勢來,時機拿捏極好,你們卻千萬不能去學那莽貨,這是常人學不來的。我軍伍半生,見到的將吏也多,他老子要是還活著,也已是不及這莽貨了……”

  “咳咳,盧爺,咱們熟歸熟,但你在背后編排我,我還是要揪你去告官的!”徐懷說道。

  “你這莽貨,還有臉來數落盧爺,打寨之前,我們可不是說好你先奪下北寨墻,將賊軍部署牽扯松散,然后等三面一起作最后|進攻的?你怎就先打進去了?”徐武江笑罵道。

  “我也沒有往里硬打啊,就在北寨墻下殺出五六十步的空當,哪里想到賊寇恁沒用,直接就垮了!”徐懷嘿然一笑,問道,“接下來要怎么打,你們有商量出個條陳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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