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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解脫
慕淺只覺得自己看錯了。
與此同時,從前見過、與眼前這條直線相同的情形,完整地浮上心頭。
第一次,是十歲那年,在爸爸的病床前。
那時候,她尚不理解那條直線的意義,只知道媽媽看見那條直線之后,整個人突然就暈了過去。
在她眼前,爸爸失去了知覺,媽媽同樣失去了知覺。
后來,她就沒有了爸爸,也失去了媽媽。
第二次,是笑笑走的時候。
那時候,笑笑的病情已經很嚴重,而她也已經從不敢相信,到漸漸接受。
那條直線出現的時候,她很平靜地握著笑笑冰涼的手,放到自己唇邊親吻著。
直至身后的葉惜伸出手來抱住她哭出聲,她的眼淚才終于掉下來。
而現在,換成了葉惜躺在病床上,那條直線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沒什么好失去了,可是原來還有,還有......
慕淺咬著唇,竭力平復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再去看那臺儀器時,上面卻依舊是一條直線。
她不敢相信,忍不住轉頭去看霍靳西,想要從霍靳西那里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霍靳西面容沉靜,向來深不見底的眼眸之中,竟透出一絲悲憫。
他伸出手來握住了她。
慕淺再次轉頭,這一次,她看見了葉瑾帆。
葉瑾帆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立在旁邊,看著病房里的情形,面無血色,容顏慘絕,如同已經失去了靈魂。
慕淺卻突然就伸出手來揪住了他的衣領。
“你在這里干什么?你站在這里干什么?”她說,“你給我進去!她最愛的人是你,她最放不下的人是你!你進去,叫她醒過來!你去叫她醒過來!”
可是無論她怎么用力,怎么說,葉瑾帆始終僵硬失魂,眼眸之中一絲焦距也無。
直到病房門打開,原本在進行搶救的醫護人員漸次走出。
“葉先生。”有人輕聲開口,“我們盡力了,葉小姐已經去了......”
直到聽見這句話,葉瑾帆才似乎終于從失魂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他整個人仍是僵硬的,有些艱難地看了醫生一眼,隨后才啞著嗓子說出三個字:“不可能......”
他口中再沒有其他言語,只有這三個字不停地重復:“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面說,一面撥開眼前的人,沖進了房間。
而慕淺在聽見醫生那句話的瞬間,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她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一片混沌的世界里,她連自己也感知不到。
隔了很久,她才朦朦朧朧地感知到,似乎有人一直在用力拉著她,拽著她。
終于恢復感知的瞬間,她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的霍靳西。
霍靳西握著她,攬著她,將她擁在懷中,親吻著她的鬢角,聲音很低,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沒事的,至少她不用再經歷痛苦......”
她有些恍惚地自他懷中轉頭,看見了病房內,將葉惜緊緊抱在懷中的葉瑾帆。
葉瑾帆應該很用力,因為慕淺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青筋暴起的手臂、脖子和額頭,可是他懷中的葉惜,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她應該是不痛的吧?
撞車前的心痛,撞車后的身體痛,以及躺在病床上苦苦掙扎的痛......她應該都感知不到了吧?
不痛......算是一種解脫嗎?
慕淺正恍惚地想著,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她有些僵硬地取出手機,看到了容恒的名字。
可是容恒這個名字代表什么,她這會兒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霍靳西同樣看到容恒的名字,伸出手來取過手機,替她接起了電話。
“二哥,怎么是你接電話?”容恒問。
霍靳西看了懷中的慕淺一眼,只問了一句:“有什么進展嗎?”
聽到這句話,慕淺終于一點點地清醒過來。
她又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也許她現在是不痛了,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要讓她經歷了這么多痛楚之后,才給她這種解脫?
這些痛,她原本通通不需要承受!
那些讓她承受這種痛苦的人,難道不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她靜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拿過了霍靳西放在耳邊的手機。
不知是誰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免提,容恒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我們已經查到跟事故貨車相關的監控,其中有一段是其他車主的行車記錄儀拍到的,程燁從裝完貨的貨車后方經過,有過短暫停留。可是因為角度問題,拍不到他的具體行動,他完全可以辯解自己是順路經過,所以,這無法成為什么證據......”
“呵。”慕淺忽然輕笑了一聲,隨后卻咬了咬牙,“這就夠了。”
容恒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慕淺沒有回答,只叫容恒將那段監控發給她,收到以后,她才又看向霍靳西。
“我還有事要做。”她對霍靳西說,“你回家吧,不用陪我。”
說完,她自霍靳西臂彎之中脫身,沒有再往病房的方向看一眼,轉身就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可是剛剛走出兩步,霍靳西就走上前來,又一次拉住了她。
“我在這里等你。”霍靳西說,“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們什么時候回家。”
慕淺沒想到霍靳西會這么說。
他沒有問她要去做什么,也沒有阻止她去做什么,他只是說,會在這里等她。
說完這句話之后,霍靳西就松開了她。
慕淺沒有猶豫和遲疑,轉頭就走開了。
墻角處站著的吳昊見此情形,探出頭來看了霍靳西一眼,見霍靳西目光沉沉地對自己點了點頭,吳昊很快跟上了慕淺。
上車時,慕淺給程燁發了一條信息,隨后便吩咐司機將車開往江邊。
春寒料峭,江邊風大寒涼,可慕淺就在這樣的大風之中喝了幾個小時的酒,才終于在深夜時分等到程燁。
看見她,程燁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吊兒郎當和不羈,冷凝的臉色之中微微透出防備。
“我還以為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程燁說。
慕淺回過頭來看他,寒風加酒,讓她看起來有種詭異而凌亂的美。
“你當然不想見我了。”她竟然沖他笑了起來,“可你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就這么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