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推算天機
對于推算天機哪吒是向來不信，推算天機或被算者都是膽小如鼠之人。
隔著街巷,對面各個小販的推車與此處顯得參差極了，即便是在這陳塘關的關口。
所謂的“個人小攤小販”反而好似更加有勇氣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站穩腳跟。
頭頂光亮將來來回回的人影按在地上供人踩踏，反而沒了人形使其更像一只只殘缺的怪物。
陽極陰動，人群密麻之處地下也隨之浮出山妖鬼魅。
哪吒如是想著回頭去望，明明只隔不到幾里路，昏黃燭光之外房屋的低矮陰影匍匐如怪魘。
民房如遲暮老人絲毫不害臊地蹲坐在那里，竟能半點不去理會隔街高堂廣廈的目光，一里之差竟至于此。
哪吒右手邊不到十米有個推算天機攤子。
哪吒從未想過燭光昏黃的光影鋪蓋之下刺眼的詭秘蠟燭竟能如此令人生厭。
攤后馬扎上坐了個極瘦的中年人，只是缺了專業的算命服侍，從此看來倒也的確不專業。
更何況還正用手托著腮幫子打瞌睡，哪怕街巷對面有幾對人馬能投來目光應是也能讓他精神精神。
“哥們。”
哪吒指關節敲著桌案。
“喲，兄弟您算啥子？”
“擱這坐會不打擾吧，哪吒這人不怎么信推算天機。”
“您坐就是。”
瘦子干笑著，并未流露出不快。
“咱說，您不信命,您信啥呀？”
“什么都不信還不成么？”
瘦子搖頭嘬牙花子。
“人嘛總得信點啥不是？”
“信點什么，有個盼頭和由頭，日子過難了就撐口氣。”
“那沒盼頭就不活了？”
哪吒怔了一下，人要沒盼頭就不活了？那似乎太無情了，想罷沒由來的胃部翻騰涌起一陣惡心。
“那哪吒大概是都信點。”
“您啥都信,不就啥都不信。”
瘦子咯咯怪笑，“人吶不能不信，不能全信，您看我推算天機就信命，可來找我算的估計也就圖個心安。”
是啊,人靠心安也能活著。
“老哥你推算天機算的準么？”
瘦子極不討喜地嗤笑一聲，“您這話問的，我推算天機不是被算，人家的命我哪知道算的準不準。”
“都是圖個心安來的，真要信可能也就準了。”
瘦子又聲音低下來，“應該還準，七八年前有個娘們兒來找我算過。”
“怎么個準法？”
“八字記不得了，命里木占的多，心慈面軟，是個孤獨命。”
“話說到這份上，那傻娘們兒還來問姻緣，寶器得很。”
“后來呢？”
“真叫她碰上個瞎了眼的男的好上了，還生了個兒子，就是窮得很。”
“看老哥你這也不怎么準。”
“還沒說完，后來那男的讓人一不小心給砍斷了胳膊了，人活著，就是遭罪咧。”
“那一幫子窮親戚連人死都等不了，硬是給人吃絕戶了，啥子叫窮山惡水出刁民嘛。”
“連兩口子剛出生的男娃子都找不到咧，她男人一口氣沒上來倒地上走了，那娘們兒真成個孤獨命嘍。”
“后來那娘們找衙門里面當官的，那衙門里面當官的也是人啊。”
“費力又不討好的案子見多了看多了，誰稀罕去辦嘛。”
“衙門里面當官的辦案嘛，一天是辦，十年也是辦。”
哪吒沉默說不出話，弱者最怕的不是沒人施舍沒人在乎，而是怕被人盯上了往死里欺負。
人學上多了，書讀傻了，日子有一點不順就矯情得想東想西。
從不想還有那么多撐著口氣活著的人，也從不想那么多連口氣也上不來的可憐蟲。
“后來呢？”
瘦子舉起他少了半截的左手無名指，“那死娘們兒出事之后提著把殺豬刀來找我，攤子給我砸了。”
“手給我砍了，半截入土的老頭子還得受這苦。”
“衙門里面當官的給她抓起來了，她也不哭也不鬧，就沖著我傻笑，看來是瘋的了。”
“怎么找上你了？”
啊啊，人屬實是一種可怕的復雜的動物，哪吒穿梭在人群中三十多年，卻依舊對其怕之又怕。
瘦子又是咯咯干笑，“不找我，找誰？”
“找衙門里面當官的？”
“那群惡親戚？”
“還是找她不爭氣的男人，找她那個男娃子？”
“啥子叫慌不擇路，啥子叫饑不擇食喲！”
哪吒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陳塘關里面有一人，據說這是十分的懶惰。
只不過哪吒對此沒有什么興趣，還是金吒告訴他這事，說是周圍的人不待見他。
但他們一幫小孩子很喜歡他，人好，有才，天天在家里寫字畫畫，小孩子們就經常買了一點點的宣紙。
然后帶著這些宣紙去找他畫畫，也不要錢。
只帶給他點用不著的書本功法就成，到了后來紂王變得越來越昏庸無道的時候，這人仍舊是么依舊任何改變。但
是大人就讓那些小孩子們去找他學，學習各種文字，學習更重書畫，為的就是不要錢。
只不過給他帶點東西，帶點吃的喝的就成。
后來哪吒從白澤那邊修煉回來之后，聽金吒說起這事，說他死了，說是冬天太冷凍死了。
哪吒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塊玉石，這玉石還是當年的白澤給他的。
當時他與白澤第一次見面，白澤就給了他這么一個見面禮。
他擺擺手，哪吒將這個盒子打開，對方細看著，妄圖從中看出命運的紋路。
“您總算出好事來過吧。”
“好與不好也不是我說了算。”
瘦子面容像極了老家里的長輩臉上常有的簡單地想要活著的平靜的堅毅。
“打那兒以后，我也不敢斷言吉兇好壞了，既然圖心安，我也就順著說。”
“兩三年前有個胖子來找過這，聽人說他是個修為很高的人。”
“但是卻得罪了比他實力更強的一個教派的弟子，后來這弟子就直接將他的一條腿給打折了。”
“那胖子從此就再也沒有這么囂張過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情。”
“一個人一旦體會到，就不愿意再去體驗第二次了。”
“怎么說？”
“還能咋說，東山再起唄，福澤子孫唄。”
瘦子低著頭：“沒成想還真給說中了，不到一年又讓他強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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