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石頭，”他指了指身后那座石山,“便要雕出人教不周山神仙的風采。至于我，乃是東王公，名金蟬氏。”
一聲炸雷響在耳邊，之后他說的話，人教一個字都沒聽見。
人教只記得，人教沒讓他們上山，也沒讓他們走。
于是他們在山下搭了工坊，山上的人也下山幫忙。
之后半年，他每天五更起床，吃兩頓簡餐，在岸邊雕到三更才睡。
有時下雨打雷，他也不停歇，亦不見他染受風寒。
手下的石匠倒休息，聽他們說，他們都是人教上跟了金蟬氏作徒,南下之前隨他留在人族，從此成了石匠。
那個斗姆元君之后再沒來過，倒是那些石匠，每天都與山上的族人講當年人教的故事。
講伏羲圣人的為人。平日議事，十句有八句都是在說人教。
有的還偷偷請人打了丈八蛇矛,還有方天畫戟。
老三找人教談天的次數越來越少，都是去金蟬氏的工地和聽他講，給他打下手。
副教主和人教商量的時候，也是搖頭多過點頭。
秋意漸濃，雕好的石像越來越多。金蟬氏的綢緞衣服終于糟蹋得不像樣子,開工時總半裸著臂膀。
秋雨連綿，他似乎也著了涼，時不時地咳嗽。
聽老三說，他整日地雕，腳懸在半空，常常會浮腫，靴子都脫不下來，睡覺都要穿著。
說到此處，身邊的嘍啰都紅著眼眶看著老子。
只是老子始終沒點過頭，也狠不下心趕他們走。
他們散后，副教主拉人教到偏僻處，問人教究竟如何定奪。
老子搖頭，說，龍族當年就是歸順天庭才落得如此下場，蓼兒洼不能歸順天庭。
副教主說，可金蟬氏一來，就像帶著活的人教一般，大家都向著他。
人教問他：“所有人，也包括你么？”
副教主搖搖頭，對人教說：“金蟬氏的身體，怕是要不行了。”
“他要是死在蓼兒洼，你這個教主就當不成。當然，把他現在是人氣之所向，趕走也不行。”
老子說，可接上山就是同意歸順天庭。
副教主問人教：“都是守著這蓼兒洼，有區別嗎？”
老子搖頭。他笑了，于是散了。
這天早上，老子剛睜開眼，便看到山上大大小侍從頭領都站在老子床邊，不知要做什么。
老子問他們，他們不應。轟他們，也不動。打他們，也不還手，只是不走。
于是試著擠出房間，他們竟主動讓出路來，只是門外依舊是密密麻麻站著的嘍啰。
老子反倒不敢走了。
猶豫間，老三說了句，昨天黃昏時分，金蟬氏終于支持不住，吐了口血，從石雕上摔了下來。
老子一聽，忙從屋里出來要去山下，卻被嘍啰們擋住。
老子試著擠了擠，終究擠不出去山下的路。
只好換個方向，這次他們竟讓出了幾步路。
老子終于從他們砌成的人墻中悟出了什么，高聲喊到：“歸順天庭！歸順天庭！”
“老子同意了，讓他們上來！”
人卻沒有散去。
老子跳起來望，大殿外的杏黃旗旁，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一座石雕。
那石雕高幾丈，人物卻顯得矮，眉宇間又有英氣。
老子知道這是伏羲圣人，它的丹鳳眼看著人教，竟像是看蒼生。
老子突然明白今天的教主是它。
于是隨著人墻走，他們肯露出風景的時候，已經到了忘憂崖。
崖上的香案已經撤了，貢盤也不知所蹤。
老子轉過身，看著對面每一張人臉，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聚義后一起待在山上，只是似乎獨獨少了副教主。
站在崖邊，蓼兒洼還是昔日一樣的風采。
依稀的漁船和水鳥，波浪在朝陽下閃著浮光。
老子知道，再走一步，這片神似不周山的風景，就是人教最后的歸宿。
但是他現在知道，人教最后也就只能這樣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然自己出頭過，現在好了倒是被那鴻均道祖給盯上了。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
自從元始天尊跟鴻均道祖聯盟之后，他便只能走上這么一條路了。
歸順天庭另外一個意識，就是順著鴻均道祖。
現在的人教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他賭不起。
也就是說，鴻均道祖讓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現在看來，其實還是能夠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
哪怕是現在成為了鴻均道祖手中的一顆棋子，那么他也要想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比如說現在他能夠做到唯一的反抗就是將伏羲的那些東西，留在這里。
甚至說是讓眾人開始供奉伏羲。
因為在他看來，真正能夠跟天道想抗衡的存在，其實只有伏羲。
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過于薄弱了。
尤其是這種情況之下，自己又能夠做到什么呢？
他現在也不想要多想。
所以便直接踏上了天庭道路。
再次回到天庭之后，他甚至整個人都有些悵然若失。
他看著面前的元始天尊。
對方像是在嘲諷他所做出的選擇一樣。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老子點頭：“不錯，這就是我的選擇。”
“既然我離開了天庭，又想要來到人間去感受人間的生活，那么就代表著我選擇站在人族這邊。”
“就算是不為了人族，也是為了洪荒的諸多生靈。”
“那么你呢，元始天尊，你現在想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這個問題已經不止一個人在問他了。
之前那通天教主也問過元始天尊這個問題。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還能是什么呢？
當然就是想要力量。
想要所有的力量。
想要一切能夠讓自己成為那種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抗的力量。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是驚奇。
不然這種情況之下，是否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他也不清楚。
但現在看來，他也不得不站在鴻均道祖這邊了。
只有鴻均道祖能夠給他自己想要的東西。
元始天尊只是直勾勾地看著老子。
這還是第一次，他覺得老子如此陌生，難道是因為呆在人族的關系嗎？
他嘆了口氣：“那么就祝愿你和我都不會后悔吧！”
他的話音落下之后，老子便沒有再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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