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悍卒斬天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再見雀兒
    躬身勞作的老漢終于聽見聲音,停下手里的鋤頭,轉頭看了過來。

    然而幾人看見老漢的面目后卻是悚然一驚,赫然發現老漢臉上竟然沒有眉眼口鼻,只有一張平整的面皮。

    冷不丁看到這樣一張詭異又恐怖的面孔,便是心性堅定如文不武,亦被嚇得頭皮發麻,抬手就一掌劈了過去。

    但是他的手掌落到一半突然止住,因為他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下一刻視線恢復清晰,老漢臉上竟有了眉眼口鼻。

    臥蠶眉、細長眼、駝峰鼻、薄唇大嘴,一臉褶子,刻滿歲月的滄桑。

    文不武的手生生止住,不是因為老漢突然有了五官,而是因為這張五官他熟悉而又陌生,竟是他死去七十多年的老父。

    時光荏苒,一去七十多年,父親的身影和容貌早已在文不武腦海里模糊不清,記也記不起來,但甫一看到老漢的面容,那被時光掩埋的記憶霎時就翻了出來,以致于看到這張面龐,他是既熟悉又陌生。

    “阿武啊,爹知道,你在城里跟著大先生讀了這些年的書,滿肚子裝著大學問。現在讓你放下筆墨書本,回村里跟著爹侍弄這幾畝莊稼地,有辱你讀書人的身份,更是埋沒你的才華。

    可是,阿武啊,眼下兵荒馬亂,不是你們這些文弱的讀書人施展才華報復的時候啊,那些兵痞子殺才,哪個會和你講道理喲,他們只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吶。

    你看看秀娟和寶兒,秀娟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有兩個月就要生產了,寶兒剛七歲,正是長身體你的時候,你就忍心丟下她們娘仨不管?

    你再看看爹和娘,就你這么一個獨子——”

    聽著老漢苦口婆心地勸說,已經被時間深深掩埋的往事,又一幕幕浮現在文不武的腦海里。

    那一年天下大亂,各地義士紛紛揭竿而起,要推翻殘暴腐敗的大魏王朝。

    他們縣的槍棒教頭劉義順也拍案而起,帶人強闖縣衙砍了黑心縣太爺的腦袋,宣誓起義。

    劉義順欲請縣里最有學問的大先生,做其帳中軍師,為其出謀劃策,奈何大先生已是風燭殘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把他推薦給劉義順。

    然后劉義順找到他,把心中的報復說與他聽,并表露真心誠意,請他助一臂之力,他欣然應之。而后急忙忙回家請示父親,可是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

    那日情形便是和眼前一般無二,甚至連字都沒差一個,老父苦口婆心地勸說,但最終他還是狠下心腸去了。

    后來起義失敗,他一個文弱書生流落異地,在那兵荒馬亂的日子里受盡困難,幾經磨難他最終遇到了鄔之秋,雖落草為寇,卻讓腹中才學得以施展,一時間大放異彩。后來又巧遇修煉之緣,展露出逆天的修煉資質,使他愈加光芒閃耀。

    然而當他功成名就回到老家時,才知道父母妻兒早已死于戰亂。

    文不武看著眼前重活過來的父親,又抬頭望向地頭,母親和妻兒正在那里緊張地等待他們父子倆的最終決議。

    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讓文不武心里突然竄起深深的愧疚和負罪感,不敢想象當年自己為何能那般絕情絕義?為了一己之私毅然決然丟下這些至親之人,實在枉為人子,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轟!

    他腦海里突然劇烈轟鳴,下一刻他的神情突然凜冽陰沉下來。他知道眼前的情景都是幻象,若不能當機立斷破除幻象,心智必然會慢慢迷失,最終沉淪在這虛假的幻象中死于非命。

    砰!

    文不武突然雙膝跪地,跪在田埂上給父親連連磕頭,而后猛地站起身,奪過父親手里的鋤頭,朝他腦袋狠狠地刨下去。

    “啊---”

    地頭邊的母親和妻兒全都驚恐尖叫,拼命跑了過來。

    文不武面目猙獰,提著滴血的鋤頭迎了上去——

    噗——

    文不武口噴鮮血,眼前情景一陣模糊,幻象盡皆消失。可是他的身體在顫抖,從頭到腳已經被冷汗浸濕,臉上沒有丁點血色,煞白如紙,神情狼狽疲倦,感覺似老了好幾歲一般。

    雖是幻象,可手拿鋤頭將親人一一打殺,便是修為如他,也幾乎承受不住。

    噗——

    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臉色愈加慘白,但他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他忙轉移注意力往四周看去。

    四周依然是風景如畫,眼前依然是農田村莊,只不過田里勞作的農夫都不見了,村莊也變成了一座破落的荒村。

    身旁所有人都閉著眼睛,有的神色痛苦猙獰,有的滿臉歡喜,有的熱淚盈眶——

    唯獨不見了張屠夫的身影。

    文不武的目光一下落在張小卒的身上,張屠夫不知去哪里了,竟把昏迷的張小卒扔在了田埂上,如此絕佳的機會,他忍不住就想對張小卒動手,可是想到張屠夫的警告,又不禁心生忌憚,猶豫不決起來。

    突然他神色一冷,有了決斷,探手抓向張小卒,可是手竟然穿過了張小卒的身體,抓了個空。

    他神色一怔,忙又連抓幾下,但結果如一,張小卒的身體好似一個虛擬的假象,看得見摸不著。

    可是他又看見張小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好似正迷失在幻象中,并樂在其中,這讓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個猜想,是不是身處幻象中的人身體全都虛化了?

    懷著這個猜想,他伸手抓向旁邊的鄔蠻兒,果然如他猜測,和抓張小卒時一樣,手穿過鄔蠻兒的身體抓了個空。

    “好高明的幻陣,竟然能把人的真身拉進——拉進——”文不武本想夸贊此幻陣,竟然可以把人的真身拉進幻象中,可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如果在幻象中的是真身,那么他就是用真身打殺了他的父母妻兒,細思極恐,他老邁的心臟幾近承受不住。

    轟!

    前方荒廢無人的村子里突然傳來一聲爆響,然后只見一道瑞彩霞光從一處院子里沖天而起,顯然一副寶物現世的情景。

    “干!”文不武當即懊惱怒罵,終于知道張屠夫為何不在,原來是找寶物去了,當即展開身形朝荒廢村莊沖去。

    他沖進村莊恰看見張屠夫從一座院子里走出來,臉上掛著既欣喜不已又懊惱痛惜的矛盾表情。

    張屠夫看見他后啥話沒說,急匆匆地跑向下一戶人家的院子,然后站在院門口掐訣拍印。

    文不武瞧得清楚,張屠夫在破除院子的封禁。他急忙跑向一座院子,站在院門口往里一瞧,臉上的血色頓時蹭蹭上涌,心跳也瞬間砰砰加速,只見院子里栽種著大量靈果,且都已經花落成熟。他抬腳就往院子里進,卻被禁制彈了一個大跟頭,張屠夫遠遠地看見他的糗狀,樂的哈哈大笑。

    當他好不容易破除院子禁制,急不可耐地沖進院子里后,他才知道張屠夫剛才從院子里出來時臉上為何掛著那樣的矛盾表情,原來禁制甫一破除,院子里的靈果突然已極快的速度風華,瞬間就化為粉塵,滿院的靈果只剩寥寥幾顆。

    不過便是只剩一顆也是讓人高興的,當然高興的同時又免不了懊惱痛惜。

    “你沒中幻陣?”與張屠夫擦肩而過時,文不武順口好奇問道。

    “中了。看見了老娘,不過她老人家尚未開口說話,就被我這個不孝兒一刀砍了。”張屠夫應聲道。

    “——”文不武眼角狠抽兩下,嘟囔道:“不愧有屠夫盛名,心腸果真冷硬狠毒!”

    只不過他的語調有點酸,因為如果他一見到老父親,也和張屠夫一樣的果決狠辣,他的心境就不會受損。

    如此一比,他不如張屠夫,這讓他心里不舒服。

    “是啊,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啊。”張屠夫反擊道。

    文不武嘴角抽了下,沒再搭理張屠夫,匆忙往下一座院子奔去。

    一刻鐘后天武道人破除幻象,并從昏迷中醒來,想要喚醒身陷幻陣的三個徒弟,但使盡渾身解數也未能成功,而后看到霞光瑞彩在前方荒廢村莊里沖天而起,便加入到搶靈果的隊伍。

    當他在村子里碰見張屠夫時,愣是放棄寶貴的時間,跟在張屠夫身后罵了他一炷香的時間,還搶了張屠夫剛破除封禁的一座院子里的靈果,這才拍拍屁股心滿意足的離開。

    張屠夫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似乎心中有愧,一直沒與天武道人計較。

    慧凈和尚,一葦道人,萬秋清和鄔蠻兒相繼破除幻象,從幻境中醒來。每個人臉色都不好看,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其中慧凈和尚和萬秋清最為嚴重,吐了好幾大口鮮血才慢慢穩住心神。

    他們試圖喚醒張小卒和青蓮道人,但都無計可施,心知幻陣極其高明,想要破幻醒來只能靠自己。

    可是張小卒和青蓮道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幸福的表情,顯然他們二人已經深深迷失在幻境中,并樂在其中不可自拔。

    最后他們也都暫時放下對張小卒和青蓮道人的擔憂,加入到搶奪靈果的隊伍里。

    慧凈和尚倒是無欲無求,盤坐在張小卒和青蓮道人身邊,不停地念靜心破妄的佛經,希望他們二人能夠聽見,盡快地破除幻境醒來。

    他看青蓮道人的眼神格外的擔憂。

    ……

    張小卒悠悠醒來,睜開雙眼,入目的景色讓他不由地愣神。

    打著許多補丁的泛黃蚊帳,擺在墻邊的兩個放衣服被褥的木箱子,刷著石灰的泥墻——

    入目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熟悉,這赫然是他在柳家村的臥房。

    擦擦——

    正在他迷惑愣神間,有腳步聲傳來,里間的門簾被挑開,一位扎著兩條馬尾辮的清純女子走了進來,她手里端著一個木盆。

    “雀兒——”看見進來的女子,張小卒驚喜莫名地從床上猛坐起來,望著女子激動呼喚。

    進來的女子正是劉雀兒,她左臉蛋上一塊指甲大小的胎記告訴張小卒他沒認錯人,因為整個柳家村臉上有胎記的女子僅她一人。

    “啊,卒子哥,你終于醒啦!”雀兒看見從床上坐起來的張小卒,反應比張小卒還激動高興,忙把手里的木盆放到門旁的盆架上,然后大步跑向床邊。

    “卒子哥,你終于醒來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雀兒站在床邊看著張小卒,激動得語無倫次,而后眼圈一紅,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張小卒怔怔地看著雀兒發愣,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可是這個夢實在太真實了,讓他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卒子哥,你哪里不舒服嗎?!我這就去把劉二伯叫來給你看看。”雀兒見張小卒神色恍惚,怔怔發呆,還以為他身體出了問題,當即露出擔憂之色,要去請村里的土郎中。

    “等——等一下。”張小卒出聲叫住雀兒,挪身到床邊,一把將雀兒擁入懷里,緊緊地抱著她,不舍得松手,也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夢就醒了。

    雀兒被張小卒抱在懷里,頓時羞得滿臉臊紅,臉頰火辣辣的,就跟著火了一般。她先是條件性地掙扎了下,但是張小卒抱的實在太緊,沒能掙開,只能紅著臉任由張小卒抱著。而后悄悄地伸出雙臂,閉上眼睛摟住張小卒的背。

    “雀兒,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張小卒貼在雀兒的耳邊哽咽傾訴他心中的思念。

    雀兒聽著,愈是羞臊,但心里卻像掉進蜜罐里一樣甜。

    “我也——我也非常非常擔心你,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雀兒慢慢被張小卒的情緒感染,也哽咽著傾訴道。

    感受著雀兒柔軟溫暖的身體,聽著她在耳邊的嚶嚶傾訴,張小卒突然感覺好真實,好像不是在做夢,這讓他再次愣神。

    他沒有去掐自己來驗證這是不是夢,因為如果是夢,他想這個夢能夠使勁長一點,而不是快點醒來。

    “我已經昏迷了很長時間嗎?”張小卒好奇問道。結合雀兒前后說的話,他發現自己在這個真實的夢境里好像已經昏迷了很長時間。

    “嗯。你已經昏迷整整十天了。”雀兒點頭道。

    “啊?”張小卒感到詫異,忙問道:“我什么時候昏的?怎么昏的?我怎么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了嗎,你和李大伯他們組成狩獵隊,進黑森林狩獵,在獵捕一頭黑野豬的時候,你一個不小心被黑野豬撞到,然后就暈了過去。是大娃,哦不,是廣茂大哥把你從黑森林一路背回來的。”雀兒講述道。

    “???”張小卒聽了后一腦門問號,組狩獵隊進黑森林狩獵,以及獵捕黑野豬時被黑野豬撞暈他都記得,可是被牛大娃背回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