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些家底的人家,那是從姑娘一出生起就已經開始為其準備嫁妝了。

  小到一針一線,大到金銀珠寶,包括新房里的家具床榻,講究點的人家都會隨著嫁妝一起抬到婆家去。

  還有像剛剛崔媽媽說的,百年以后的裝老衣裳、棺木,這些都在嫁妝單子里,都是要一并送過來的。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拿不占,就算人在婆家,吃穿用度花的也是自己的銀子。

  這樣腰桿子才硬,就算與夫家鬧起來,說話也有底氣。

  大戶人家嫁女兒,那嫁妝可不只是成婚當日再抬,而是在成婚前許多日子就開始往婆家送了。

  許多門戶都會攀比,比誰家媳婦抬進門的嫁妝多。

  據說當年孔家嫁女,嫁妝就是提前半個月開始像流水一樣的往慕家送。

  即使這樣,老夫人嫁過來那天,還隨身帶了一百三十六抬。

  可謂是盛嫁!

  慕長離沒有盛嫁。

  她知道慕家不會給她準備什么,祖母先前給的那些,都是銀票和房屋田地,不占地方。

  嫁妝這個譜她擺不起。

  不過……

  她再瞧瞧這一院子箱子,還有門口排著隊進不來的箱子。

  似乎明白蕭云州為何送這么多東西,只說給老夫人了。

  原是他算計好了老夫人定不會要,一定會充入嫁妝讓她再給抬出慕家。

  所以這些東西說是給老夫人,實際上只是利用老夫人走個過場。

  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在給她置辦嫁妝。

  蕭云州心里明鏡似的,老夫人心里也明鏡似的。

  慕長離相信慕家這些人也不是傻子,慕江眠,秦莊儀,還有慕傾云這些人,心里也明鏡。

  所有人都明白九皇子的真正目的,但也所有人都說不出來什么。

  慕長離沖著老夫人笑,硬是把泛酸的鼻子給笑通了。

  “說好了,以后我給祖母養老。”

  慕老夫人很高興,拉著她的手又抹起了眼淚。

  門外的聘禮又開始往府門里進了。

  老夫人命人將院子里這些都搬到天舞軒去,正房廂房甚至院子里,都可以放。

  這些東西將來一定要從天舞軒抬出去,是她的寶貝孫女傍身的嫁妝。

  所有人都站在前院兒看著這一箱一箱往里頭抬,慕長離沒數,但蕓香數了。

  當最后一只箱子抬進來之后,她小聲告訴慕長離:“一共一百九十九抬,比老夫人當年的還多。九殿下真是太有錢了。”

  慕長離也覺得蕭云州太有錢了,她甚至在想,都說西關苦,那這些錢財究竟是怎么攢下來的?

  這事兒倒也不用她琢磨,北陸很快就給了她答案。

  悄悄蹭過來的北陸到她跟前小聲說:“咱們在西關,閑著沒事兒就去敵國抄富戶。

  從邊關第一座城一直抄到第五座城,那些抄來的家當,就都是九殿下的私產。

  二小姐以后不用愁沒銀子用,九殿下說了,錢不夠就再回去抄敵國的富戶。

  這小半年咱們回京,他們也該緩過來一些了,又開始賺銀子了,等他們賺了,咱們就去搶。搶沒了,就養幾個月讓他們再賺。

  何況不是還有皇宮呢么!

  國內富戶如果實在沒有什么油水了,咱們就把他們的皇宮也給抄了。”

  慕長離:“……”

  這來錢道兒可是真不錯!

  終于,所有嫁妝箱子抬完了。

  人們以為下聘這一環節就算是結束了,卻沒想到根本沒完。

  九皇子是個有想法的人,他說這樁婚事始于怡妃和榮夫人的姐妹情誼,那么,他跟慕長離全了這份姐妹情誼,理應也給兩位逝去的人也說一聲。

  怡妃的靈位在西疆王府,這個等成婚之后他會帶著慕長離去拜。

  但今日既然到了長寧侯府了,那就先拜拜榮夫人,把另外一些聘禮給榮夫人看看。

  慕江眠聽了這話,緊緊皺起眉。

  他能理解去祭拜榮婉這件事,但“另外一些聘禮”,是指什么?

  正琢磨著,門外又有人往里抬東西了。

  這回抬的東西就有些離譜了——

  竟都是紙扎!

  還有一捆又一捆的紙錢!

  慕傾云一看到這些,下意識地往慕江眠身邊靠了靠,聲音都打了顫:“父,父親,這些都是什么?”

  秦莊儀的冷汗也下來了,這九皇子瘋了不成?這種日子燒紙?

  九皇子說話了:“諸位,無需驚訝。今日的聘禮本王原本就準備了兩份。

  一份是給活人的,一份是給死人的。

  榮夫人是長離的親娘,沒道理親生女兒成婚,自己一點聘禮都見不著。

  那若想要死去的人見著聘禮,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燒給她。

  所以本王按照禮部給列的聘禮單子,找了幾家紙扎店,趕工數日,終于把這些東西都做完了。

  長寧侯,你與榮夫人伉儷情深,要不要過來看看這些東西怎么樣,榮夫人會不會喜歡?”

  慕江眠對此十分抗拒,但這種抗拒又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他立愛妻的人設立得太久了,十幾年了都是這么過來的,絕不能在這種時候打破。

  于是他走上前,兩眼含淚,真的就把那些紙扎逐一過目。

  然后點點頭:“好,好。多謝九殿下還想著她,她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蕭云州笑笑,“那就好。走吧長寧侯,前面領路,咱們到祠堂去。”

  慕江眠硬著頭皮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生怕后面的人落遠了。

  他如今對府里的祠堂十分忌諱,昨晚發生的事到現在想起來都頭皮發麻。

  此刻雖是青天白日,可他就是覺得那地方瘆得慌。

  偏偏九皇子非要去,他在心里把蕭云州給罵了八百遍。

  可惜,再怎么罵,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眾人一進了祠堂院子,首先就是看到正面大開的房門里,有兩個被捆成粽子模樣的人正在地上扭來扭去。

  兩人的嘴都被堵著,一看到有人來了,拼命發出聲音。

  慕傾云那個勁兒又上來了——她率先快步上前看了一眼,然后驚道:“怎么是七妹妹和夏姨娘?這,這是怎么了?你們為何會在這里。來人,快來人將她們解開啊!”

  可惜,沒有人敢解。

  因為人人都知道這倆人是得罪了二小姐,才被二小姐一路拖著關進祠堂的。

  甚至有下人在心里埋怨:大小姐你是不知道這事兒還是假裝不知道?真不知道就算了,要是假裝不知道,那您想放人就自己放,千萬別叫我們啊!

  但是慕傾云也不去放人,她只是抹著眼淚又跑了回來,然后問慕江眠:“父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是何人將她們捆在此處?她們犯了什么錯?”

  慕長離這時開口了,主動為她解惑:“大姐姐還不知道嗎?七妹妹罵父親是王八。”

  “什,什么?”慕傾云愣住了。這是怎么個話?

  慕長離勾勾唇角,“七妹妹從小養在夏姨娘身邊,她竟敢罵父親是王八,那肯定就是夏姨娘沒有教導好。所以將她二人一起捆了,送到祠堂反省。

  大姐姐有意見嗎?

  有意見那就是大姐姐也覺得父親是個王八,你要是承認父親是個王八,那我現在就把她們兩個給放了,以后咱們一起跟父親叫王八。”

  慕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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