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主持了工作，王鴻濤有種雨過天晴、馬放南山的感覺，頭上的大山被挪走了，在鎮北區真正是大權獨攬了，區委、區政府兩套班子都由自己說了算，不存在哪個不開眼的敢跟自己對著干，頗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趕腳，走起路來都氣勢洶洶的。
常委會都宣布好幾個小時了，這個區委辦主任韓建華竟然還沒來匯報工作，是不是不想干了？還是區委閑的沒事干了？
哪怕前段時間謠言四起，大家看到戚余江還在位置時，心里還有底，希望戚書記能逢兇化吉，挺過這一關，最壞弄個退二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能過了這個坎。但是隨著戚余江被雙規，王鴻濤主持了區委工作，全區和戚余江有交集的干部惶惶不可終日，生怕紀委忽然就把自己帶走，哪還有心思工作？
戚余江在鎮北從副區長到區長近十年，區委書記又兩年，可謂是門生故吏遍地。
據小斌私下統計，在鎮北區經戚余江提拔走上領導崗位的干部至少五六百，安排工作、調動工作的至少也是數百，打招呼安排工程數量逾千個，簡直是把鎮北區一網打盡了，這種情況下，還怎么開展工作？
王鴻濤明顯感覺到很多工作推動的太慢了，很多領導都破罐子破摔，好像在等待判決，至于工作，去他妹的吧，說不定今天正在干工作，明天就拜拜了。
如果僅僅是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王鴻濤都有信心立刻扭轉局面，但是成百上千的領導干部隊伍都可能涉及到戚余江的案件，王鴻濤表示自己沒招了，必須得請示市委，給個處理意見，這事必須得速戰速決，不然鎮北的大好局勢就要受到影響了。
針對這種情況，王鴻濤開始整理材料，安排袁洪剛今天加班也要把請求市委、市政府協調解決的事項形成文件。又讓小俊把小斌叫來，打算了解情況，明天早上找市委周希書記匯報工作，請市委對違紀干部的處理做出指示，給個標準，畢竟受眾面太大了。
小斌來的時候王鴻濤正在跟市委辦的王濤預約見周書記，經周書記同意，時間定在明天早上八點半。
掛了電話，小斌笑著說：“現在還不敢叫你王書記吧？區長，沖刺市委常委有沒有把握？”
“暫時還沒有把握，不到最后時刻肯定不會輕言放棄。任職年限不夠，我得等到十月份才有資格上副廳級。”
“你是83年9月出生，按周歲算到了10月份剛滿30周歲，如果能升到副廳級，在全國都能排得上號了。還記得我們在寧陽時的一句戲言嗎？看你能不能打破陸省長32歲的正廳級記錄，現在看來懸得很！”
“你我皆凡人，豈能不食人間煙？咱們不能跟神仙比，就算我步步緊跟，今年上了副廳，32歲祖墳著一把火上了正廳，可是人家35歲當了京城副市長，那可是副部級，而且那個位置的含金量如何？你懂得！”
“區長，在同學們眼里，你也算神仙人物了，咱們什么背景？人家是什么背景？在看看你走過的崗位，兩辦主任、鄉鎮書記、工業園區管委會黨工委書記、縣委副書記、區長、這履歷誰能比？要我說，你才是無與倫比，越到上面這履歷越是珍貴，從最基層摸爬滾打上來的，處理問題的經驗和能力才更值得信賴、更受重視！”
“好了，再吹捧一會，我真覺得自己牛逼轟轟了。說點正事，你感覺鎮北區能有多少人能受到戚余江牽連？”
“現在沒有真憑實據，只能妄加猜測。但是根據戚書記的作風和民間的傳說，不找關系、不花錢，在鎮北區很難當一把手，可想而知，我估計得有百分之七十的部門領導和鄉鎮書記、鎮長都給他送過錢，還有那些要害部門的副職，只不過是送多送少的問題。還有，經戚書記手調動工作、安排工作的數不勝數，要說牽扯到的可以說是多如牛毛，但是問題分大小，處理起來也有說道，主要是如何定調子。”
“小斌，那你說說，紀委對于行賄的處理界定。”
“這個也太活泛了，還是看主要領導怎么定調子，《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第二十三條，受賄、行賄、介紹賄賂，給予記過或者記大過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降級或者撤職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處分。《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處分暫行規定》第十八條，是給予警告或者記過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降低崗位等級或者撤職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處分；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給予開除處分。《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第二十七條，黨組織在紀律審查中發現黨員有貪污賄賂行為的，應當給予撤銷黨內職務、留黨察看或者開除黨籍處分。”
“小斌，你說了半天，好像就沒涉及行賄的錢數，那怎么鑒定情節較輕、情節較重、情節嚴重？”
“區長，一般情況下，區紀委在區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至于這個情節的認定，需要經過區委常委會決議，所以說區委想怎么認定就怎么認定，只要不出格、能說的過去即可！或者說，縣委書記或者區委書記強勢一些，甚至可以一言裁定，往上走到了省、市也是這個道理。不過紀委也可以把案件移交到檢察院、法院，那種情況唯一的答案就是判刑、開除公職。”
王鴻濤感嘆道：“還真是能一言定生死，這書記的權利真是太大了！要是不能正確使用，滋生腐敗簡直太容易了。小斌，如果你發現了我權力失衡了，一定要及時提醒我！”
“說起這個，區紀委還有個同級監管的責任，但是讓區紀委書記監管區委書記，這可能嗎？區紀委必須在區委的領導和指導下開展工作，簡直是相互矛盾。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隨時提醒你，哪怕是忠言逆耳讓你不高興了，我還是會說，我可不想看著你出事。鴻濤，自從我到了紀委系統，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你的工作，準備隨時給你擦屁股，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遇到讓我出手的事情，非常替你高興，不是我恭維，你確實能守得住底線、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穩得住心神、負得起責任、扛得起使命！以后遇到難以解決的糟心事，你直接扔給我，哪怕違反原則都無所謂，在紀委系統這么多年，什么事我沒見過？我處理起來可能更加的得心應手。”
“小斌，心意領了！到了我們這個程度，可以說什么都不缺了，你我都要時刻自重自省自警自勵，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干事、清清白白為官，一定不能因小失大，陰溝里翻了船。還有，你的個人問題準備拖到什么時候？我告訴你，今年不把婚姻問題解決了，你就去當統戰部長去，我說到做到！”
“哎，你老是關注這個干嘛？讓我當統戰部長，那還不如殺了我！好吧，我盡力解決吧，不辜負你這大區長的重托！”
“你要是沒有目標，我讓教育局、衛生局給你物色，堂堂的區紀委書記還能找不到對象？小斌，你要知道，再往上走，你的婚姻問題就會被組織注意到了，沒結婚會被認為是種不成熟的表現，為了前途你也得正視個人問題了！”
“行，我謹遵你這個大區長的命令，保證今年把個人問題解決了！但是你要給我把把關，對女人我感覺看不準。”
“你這個冷面閻王還有看人看不準的時候？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把關的。”
事情談完后，發現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兩人邊走邊聊，準備去夜市吃點東西。
喧鬧了一天的小城開始了夜間的繁華。霓虹燈下、人行道旁隨處可見匆匆趕路的身影；公園廣場到處都是廣場舞的隊伍。色彩繽紛的燈飾把這座小城裝扮得妖嬈多姿。
王鴻濤感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景不同。每次步行回家都能在一樣的城市感受到不一樣的情懷，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小斌說：“記得2002年，畢業前夕，咱們幾個帶著離別愁緒游蕩在中心街，那時候迎江的亮化才剛剛起步，漆黑的夜色讓我們面對即將的離別更添憂傷。在看看現在，變化天翻地覆，很多年輕人覺得迎江這不好、那不好，無聊、落后，但你經歷了整個變遷過程，就會感覺迎江人的勤勞和偉大！”
到了二道街夜市，小斌這個吃貨要了十個羊蹄、十大串羊肉、十串雞肉、十串牛肉，還有一盤炒洋芋擦擦、一盤炒豬灌腸。
“小斌，你是豬嗎？咱們倆能吃得了這么多嗎？”
“鴻濤，上學的時候不就想著這個場景？能實現夜市自由！老板，在拿一箱啤酒！”
“少喝點，明天早上八點半還得去市委匯報工作。”
“沒事，你四瓶，我八瓶。鴻濤，今天我請，你想想，自從咱兩認識，我請過你嗎？這也是我的一個夙愿！記不記得師范第二年開始，我就蹭你吃、蹭你穿，穿壞你多少雙鞋？真的是沒辦法，那時候是真的窮，第一年的學費是幾個窮親戚湊的，第二年的學費是跟初中班主任借的，第三年學費是我舅舅給的，生活費根本沒著落，那時候就想等什么時候有錢了，能好好的請你一次。但是畢業后更沒有機會了，你忽然就發達了，還是一飛沖天，讓你又繼續照顧了我十年！啥話都不說了，都在酒里頭，咱兩干一個，吹瓶，一口干完！”
“你還真矯情，來，吹一個！”
“鴻濤，還記不記得上學時我談過一個對象？是咱們寧陽的，畢業后直接就跟我分手了，嫌我當老師沒前途，嫌我不可能買房子，最后找了個財政局的。”
“知道，音樂班那個女孩，你啥事我不知道？”
“前幾天，她來找我了，她丈夫犯了點錯誤，被紀委上了案子。”
“那你管了嗎？”
“管了！”
“那不就好了，別她求著的感覺過癮嗎？”
“呵呵，蠻過癮的！”
“好，兄弟，在吹一瓶，就讓往事隨風，我們不要停下腳步，得繼續向前奔跑，讓所有曾經瞧不起你的人像條哈巴狗一樣出現在你面前，而且非常溫順，這就是人性！”
“干！你說的對，曾經你對我愛搭不理，現在我讓你高攀不起！我要找個漂亮的老婆，還要買房子結婚！鴻濤，給我借點錢吧！”
王鴻濤驚訝道：“你還沒錢買房子？”
小斌尷尬道：“確實沒有，我要錢也沒啥用，這些年把錢都補貼給親戚們了。”
“好吧，你還真是高風亮節，房子看好了，要多少錢你說個數。記得給我打張借條，免得說我賄賂你！”
“哈哈，哪有上級賄賂下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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