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陳向北便按下了激動的心情,來到了劉世的書廳外安靜等候。

不多時,從議事廳出來的劉世,正好碰見了站在門外的陳向北。

“小陳子,來了?”

劉世目光微動,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情緒似乎介于某個興奮卻又不容樂觀的臨界點。

“稟劉千戶,卑職已在封魔井歷練完畢,并有要事稟報千戶大人。”

陳向北恭敬行禮,為了不引起劉世的反感,并未提起只言片語有關東廠高層議事的事情。

可劉世是何等老狐貍,陳向北只要稍稍翹起尾巴,他便知道這家伙拉屎還是拉尿。

不過他本就有意將陳向北推到千戶的位置上,這也是海大復的暗棋之一,所以于公于私,陳向北都得坐上那個位置。

再者,明眼人都清楚,當下的東廠渾濁不堪暗流涌動,擴充千戶一職聽著是前途無限,卻是一個新鮮出手的燙手山芋,不是誰都能穩坐得了這個位置。

陳向北能有這樣的上進心,他多少是欣慰的。

此前,他之所以對陳向北爭奪千戶之職持觀望態度,是生怕陳向北大權在握后會脫離掌控。

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考核,陳向北不驕不躁處事得當,足見他沒有任何凡心,是一匹能夠托付的千里馬。

而如今在東廠的六位千戶中,屬于海大復的嫡系,就只剩下他和周慕云二人。

在房祖的運作下,他們手里的權柄正不斷被架空,若多出一位并肩作戰的同僚,分擔一下壓力,似乎也未嘗不可?

更重要的一點,一旦李貴妃入主坤寧宮,那么出身李貴妃麾下的陳向北,便屬于當今皇后的嫡系,想來房祖也會敬畏三分才是。

如此一來,東廠便會呈現三分天下的局勢。

不說能立馬搬倒房祖,三方勢力起碼能鼎足而立!

隨后,他抖了抖袖子,掃了眼周圍,確定四下無人后才開口說道:“隔墻有耳,隨咱家入內說話。”

隨后便雙袖負于身后,大步走進了書廳。

“喏!”

陳向北答應了一聲,也跟了進去。

“小陳子,你消息倒是靈光,明明身在封魔井,卻收到了東廠高層議事的消息,還匆匆趕來找咱家探口風,不簡單啊!”

劉世站在書案前,淡淡地打量了一眼陳向北。

陳向北聞言,心中不禁一凜。

劉世此話分明是在敲打自己,甚至是懷疑自己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

“劉千戶誤會了,卑職此來,的確是有要事稟報。”

陳向北并未解釋,這些個東廠太監,人均八百個心眼,越解釋就越顯得自己做賊心虛。

劉世并未主動聊起東廠高層議事的內容,而是微微瞇起了眸子,反問道:“你有何事來得如此匆忙?”

見劉世不信,陳向北便說起了封魔井內的事情。

“什么?你說封魔井大部分陣法都出現了松動,大片的妖崇逃脫而出,并伏擊了巡邏隊伍?”

劉世大吃了一驚。

須知,這封魔井內的陣法,乃是由欽天監監正雷鈞親自布下,可持續二十載不破,怎么就突然出現了松動?

他不禁又打量了一眼陳向北。

陳向北卻是面不改色,用此前準備好的話術說道:

“不僅如此,那行巡邏隊的人馬為了逃生,還擅自用玉牌打開了通往封魔井二層的大門,一時間兩層的妖崇以及巡邏隊的人馬廝殺到了一塊,場面血腥害人。”

“我本想拼死相救,卻并未敵過大片妖崇的圍攻,最終只能僥幸逃生,那行巡邏隊的人馬,全都倒在了封魔井二層。”

陳向北言辭語句之間描述得極其逼真。

“劉千戶你看,這就是那些妖崇圍攻留下的傷勢,若非我反應及時,又有兩頭迷途知返的大妖幫忙,我興許都回不來見劉千戶你了!”

說著,陳向北便挽起了袖子,上邊全是新鮮的血痕。

在離開封魔井前,陳向北便預料到劉世會質疑自己的說法,于是心一狠收起了一只妖崇的爪子,出來后在手臂上狠狠劃了幾下,凝造出負傷的摸樣。

其實有長生術加持,這些傷勢轉眼就能痊愈。

所以當時初出茅廬,無論是在宮里還是東廠,領罰挨鞭子的時候,他都是來者不拒。

但為了將戲碼演逼真,陳向北只能忍著痛,對自己狠了一把,這些傷口有的甚至深可見骨。

劉世聞言卻是瞇起了眸子,冷不丁地嘶了一聲。

“咱家怎么越看越像是新傷,還滴著血呢?”

陳向北心中一沉,急忙解釋道:“劉千戶,你可太小看這些被鎮壓在封魔井中的妖崇了!

若他們真與尋常妖崇無異,雷監正又何須煞費苦心單獨給他們布下禁制陣法?

這些邪崇身上的邪性非同一般,落下的傷勢雖不起眼,但沒一時半會根本就恢復不過來,還有可能腐壞骨髓!”

“這不,我打算給千戶你匯報完情況,便去取藥治療了!”

陳向北無奈地嘆了口氣,故作委屈。

聞言,劉世心中微動,點了點頭,語氣明顯緩和了幾分:“咱家本是見你遇上了瓶頸停滯不前,才想著將你送進封魔井歷練,順便借助那些妖崇的精血淬煉體魄,也能避開最近這幾日璀燦入京以及東廠改制的風口,

萬萬沒想到,竟鬧出了這門子事,這些負責巡邏的人馬,全都是吃干飯的廢物!連陣法出現了動搖也不知道!該死!”

說到這,劉世又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道:“罷了!這些飯桶死了就死了!只要你能平安歸來就好!咱家再另選一隊人馬下去負責巡邏事宜吧!”

隨后,他又踱步來到了陳向北的身旁,語重深長地拍了拍陳向北的肩頭。

“倒是難為你了,負了這么重的傷勢。”

陳向北立馬故作眉頭緊皺,一臉痛苦的摸樣,重重地嘶了一聲。

“公公,輕點......我疼。”

劉世眉頭微挑,眼中的疑慮之色似乎才徹底打消,嘴上卻是說道:“傷勢不打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