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應有之義,不必贅言。”曹芳揮了揮袖子,淡淡地說道。
既然認虞妃為生母,尊虞妃為皇太后,建長樂宮、封河內虞氏子弟官職都是應該必須做的事,沒什么好討價還價的。就算虞妃不提,他也要給。
唯一的麻煩,就是虞妃是被先帝貶入冷宮的,要找到合適的理由,才能將虞妃從鄴城冷宮遷出來,送入長樂宮里去。
考慮到這也是為江山社稷,想來先帝不會反對。
他的在天之靈看到了郭太后的所作所為,想必也為當初的決定后悔吧。這是受到寵愛,由犯官之后一躍成為太后的女人為了自己的私利,居然和司馬懿父子勾結,要廢掉他親自選定的嗣君。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寧宮那邊,還要有勞張卿解說。”
張緝拱手施禮。“請陛下放心,臣已有定計。此間事了,臣立刻趕回隴右,安排行間益州的具體事宜。”
“辛苦張卿。”曹芳非常滿意。“你去隴右后,除了安排行間的事,也要留心隴右形勢,隨時向朕匯報。若有人才,及時推薦。要收復涼州,就要先收復涼州的人心。”
“陛下高瞻遠矚,國家之幸。”
張緝很滿意。
天子雖然年輕,卻很沉穩,看問題也有高度,知道涼州對朝廷的意義,這是很難得的。
相比之下,曹爽、夏侯玄等人對涼州的關注都不夠,或者流于表面,沒有落實到行動上,以致于隴右被司馬懿、郭淮等人把持,更是直接導致了正始五年伐蜀的慘敗。
“陛下,臣聽說燕王接到了陛下詔書,即將入朝?”
“是的。”曹芳也不瞞著,將招燕王夫婦入朝的原因說了一遍。
“恕臣冒昧,就算天師道眾知道煉硝石的辦法,恐怕也不會順利。一來相隔日久,只怕老人遺存不多。二來他們熟悉的硝石大多在益州,在平定益州之前,陛下都無法從中受益。萬一走漏消息,反倒可能成為益州負隅頑抗的底氣。”
曹芳眉頭微皺,心中一緊。
這倒是他之前沒有考慮到的問題。不得不說,還是張緝經驗豐富,思維縝密,想得比他更遠。
好在他知道火藥的重大意義,至今沒對任何人說過。
包括張昭成在內,都只知道他煉硝石是為了糧食增產,不知道煉硝石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火藥。
“朕知道了,會嚴守秘密。”
曹芳撓撓頭,覺得張緝這樣的大臣還是太少了。既有經驗,能辦事,又忠誠可靠。
他甚至想把張緝留在洛陽,專門負責秘密事務。
最近的洛陽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不知道多少人在私底下串聯。他在宮里,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急需張緝這樣的人做他的耳目。
大魏人才很多,忠心……一言難盡。
“張卿,趁你在京,陪朕去看望一下杜恕吧。”
張緝欣然從命。
京兆杜氏雖然淵源久遠,但家道中落已久,和他馮翊張氏一樣屬于寒門。杜恕的父親杜畿和他的父親張既交情也不錯。天子重用杜恕父子,對整個三輔的寒門都有利,至少是一個榜樣。
馮翊張氏也不例外。
曹芳隨即命許儀、典震準備出宮。
——
杜預匆匆走進了家門,徑直來到后院,三步并作一步,一躍上堂。
躺在床上的杜恕聽到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吃了一驚,掀被下床,腳剛落地,杜預就沖了進來。
“阿翁,陛下要來了。”
“陛下?”杜恕扶著榻沿,身體半蹲,愣住了,一動不動。
“是的,我剛接到陛下詔書,陛下要親自來探視阿翁的病情,可能還要……”杜預咽了一口唾沫。“還要親自提親。”
杜恕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之前杜預就說過,天子有意賜婚,并打算親自上門提親。他倒不是懷疑杜預吹牛,但他始終覺得這只是天子擺出的姿態而已,不可能真做。
雖說尚公主并不是任何人都趨之若騖,但公主不愁嫁卻也是事實,尤其是對他們京兆杜氏這樣的門戶來說。賜婚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怕奢望天子親自上門提親。
萬萬沒想到,天子真的要來了。
“當真?”杜恕瞪圓了眼睛。
“阿翁,這樣的事,兒子豈敢妄言?”杜預哭笑不得。他理解父親的心情,剛剛掃到口諭,讓他先回來準備的時候,他也不相信。“阿翁還是抓緊時間更衣吧,我出去灑掃庭院,天子很快就要來了,不能亂糟糟的,讓人看了笑話。”
“說得對。”杜恕一躍而起,身手矯健,一點也不像臥床多時的病人。
杜預看在眼里,也是吃了一驚。
他知道杜恕這段時間恢復得不錯,看到這一幕,還是很意外。
時間緊迫,杜預來不及想太多,立刻出了門,安排奴婢打掃衛生,老仆去采買一些酒食,自己則拿起掃帚,掃起院子來。
他的祖父杜畿死得早,父親杜恕在外為官,雖然俸祿不少,可是要維持一家人生活也不容易。加上他的叔叔杜理、杜寬先后英年早逝,籌辦葬禮花了不少錢,如今經濟情況并不寬裕,家里也養不起太多的奴仆,只有幾個洗衣做飯的粗婢、老仆。
天子將至,他不得不親自灑掃庭院。
父子倆忙了一陣,總算將家里收拾干凈。
杜恕面色紅潤,額頭全是汗珠。杜預見了,心中不安,讓杜恕去休息一下,養精蓄銳。杜恕眼睛一瞪,揮揮袖子,聲如洪鐘。
“乃公不累。不僅不累,而且精神抖擻,就算是待會兒陛下讓我統兵出征,我也能夠勝任。”
杜預哭笑不得,順口說道:“阿翁,如今天下太平,邊郡安定,哪有戰事。”
“胡說!”杜恕厲聲喝道:“吳蜀未平,北疆又有胡虜侵擾,如何敢說太平?天子夙興夜寐,你身為臣子,不知為君分憂,竟能說出如此荒唐的話來,如何對得起天子對你的賞識?”
杜恕越說越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嚇壞了杜預。
杜預連忙請罪,再三表示自己只是一時失言,絕對沒有掉以輕心的意思。這段時間在宮里,他和馬鈞等人一樣忙得不可開交,只為報效天子的知遇之恩。
杜恕這才消了氣,指著杜預,厲聲喝道:“跪下。”
杜預不敢怠慢,連忙跪倒在地。
杜恕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武皇帝信任你的祖父,委以河東十六年。你的祖父陶河試船,以身殉職,文皇帝為之垂淚。乃父為人抗直,與同僚不睦,若非先帝寬容,早已斧鉞加身。如今天子又如此器重你我父子,我京兆杜氏三代荷國恩之重,天地可鑒,只有赴湯蹈火,以報天子。將來有一絲不忠之處,就算天地放過你,我也不會寬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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