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日祚被懟的無話可說，只得拂袖而去。
“我們還是繼續考試吧。”
“畢竟這次是增加一百個進士名額。”
“中第的機無疑會更大！”
“何況，還能和父輩們一樣，依舊是本朝進士，寫在族譜上，也好看些。”
而因朱慈烺這么一道恩旨，許多揚言要罷考的士子都開始出現了意志動搖。
畢竟，整個士紳的利益。比起他們個人的利益和家族的利益而言，還是沒那么重要的。
這就相當于推恩令。
明知道皇帝這是故意以示恩的名義，達到壓制你地方士紳抵抗官府的能力，但作為地主階級的士子們，偏偏就得往這個坑里跳。
因為士紳們也從來不是一個組織結構嚴密的整體，而是一盤散沙。
甚至不同鄉籍的士紳也會有各種矛盾，哪怕是同鄉的也有矛盾，乃至都有因為爭水源而不惜兩方士紳大族直接械斗的。
所以，朱慈烺這么一道圣旨下去，輕而易舉的就讓許多要罷考的士子在決心上出現了動搖。
不過，也還是有意志堅定的。
而這種，多是大官僚大鄉紳家的嫡出子弟。
因為這種士子自己中不中第其實不重要，因為他們的家族在其家鄉，已經是壟斷一縣乃至一府產業的豪紳大戶。
所以不用擔心自己不能中第為官，而導致自己家族被別的家族吞并。
只有小鄉紳或者中等鄉紳怕自己不能中第，而會讓自己家族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產業會因為別的家族崛起而被吞沒掉。
另外就是大官紳大鄉紳的庶出子弟，他們就等著在仕途上更進一層，而擺脫自己是庶出的不利身份呢。
話轉回來。
方孝標就是這樣的意志堅定之輩，且因為屬于高門大戶子弟，還是嫡出，也就自有驕傲。
故而，他在這時得知與自己同鄉的許多決定罷考的士子開始動搖，又想去考試時，當即就把茶盞摔在了地上。
砰！
當在場的士子都循聲朝他看了過來。
方孝標則在這時就橫眉怒目道：“爾等怎么如此沒有骨力？！”
“還是本來都只想著做狺狺狂吠的走犬，或者是只知尸位素餐的祿蠹？！”
“一道恩旨，就讓你們放棄罷考，這樣讓朝中那些奸臣，豈不是更加輕視我士大夫？！你們有想過這些嗎？！”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身為士子得朝廷恩養，本就當報效朝廷。”
“我們決定感激天子隆恩，決定繼續考試，為君父分憂，為國保太平，又有什么錯？”
這時，一叫黃樞臣的舉子質問起方孝標來。
“沒錯！”
“雖然增設巡檢司的確是有違鄉愿，我們也的確因此打算罷考，但現在君父已經給我們臺階下了，我們不能不識抬舉啊！”
徐致覺這時也跟著說了起來。
“是啊！”
“先眾兄說的有道理，哪有跟君父一直置氣的道理！就如同家中，孩子豈能和父母一直置氣？”
“不然，豈不是有違君臣大義？”
“君父若有命，我們若覺得不妥，可以諫，可以不從，可以抗議，但君父若不聽，那自然可能是我們所堅持的不一定對，我們也不能真的要一味頑抗，畢竟無不是的君父。”
這時，張天植這時也跟著一改立場，而也跟著說出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忠臣價值觀的話來。
方孝標只能紫漲著臉，也不能說這些人的話不對。
畢竟，忠孝仁義，也是地主階級得以維系自己對庶民壓迫的基本價值觀。
所以，方孝標無法直接反對，也就只咬牙跌足而去。
不過，方孝標的同鄉秦光祚倒是在這時跟著方孝標走了出來，道：“且等等，我決定，與你繼續一起罷考！”
方孝標因而大為感動，不由得拍了拍秦光祚肩膀，道：“吾道不孤！”
到最后。
待到第二年，也就是紹光二年初，會試開始舉行時，真正沒有報名參考的只有方孝標和黃日祚等少數幾十名士子。
但這些堅持罷考的士子還是都來到了會試考場外面，而開始看著這些士子一個個進入考場。
而方孝標在這時，就不由得很沮喪地對黃日祚道：“為什么最終罷考的人這么少，難道就真的沒幾個有骨力嗎？”
黃日祚也同樣一臉失落，而嘆氣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也難怪世世代代奸臣難除，昏君不斷！”
“秦奎庵！”
方孝標在這時，卻看見了一直也堅持說要罷考的秦光祚也在準備入考場，便就立即站起身來，對著秦光祚大喊了一聲。
因為明朝士人官員不會直呼其名，故方孝標喊秦光祚也就習慣性地以姓加字的喊起了頭。
秦光祚也看見了方孝標，但他沒答應，只把頭別到了另外一邊。
方孝標見此干脆直接走了過來，拽緊了秦光祚的衣襟：“你負了我！”
秦光祚前面和后面的舉子皆朝他看了過來，眸露出腦補之色。
秦光祚也不一定臉一紅：“松開你的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吾不好男風！”
“你不是說也要罷考嗎？！”
“怎么現在也恬不知恥的來了？”
方孝標問道。
秦光祚聽后不由得低聲道：“你別這樣，我跟你不一樣，家父去世的早，我娘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靠終日織草席供我讀書，以至于如今駝背得不如桌子高，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中進士，光耀門楣，因為那也是家父臨終的遺愿，他不想他一輩子生員，他的后人也一輩子是個生員，偏偏我已經落第三次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更容易中第的機會，你讓我怎么錯過！”
“那你為什么之前說要罷考？！”
方孝標質問道。
秦光祚道：“自然是哄騙你的！”
“這樣即便我要是還中不了，回鄉后也不至于因為你們張家又多了一個進士，而又壓得我秦家抬不起頭來！”
啪！
方孝標直接給了秦光祚一巴掌：“你卑鄙！”
“你們全都卑鄙無恥，枉為士大夫！”
方孝標接著又罵起其他即將入考場的舉子來，且攔著他們：“如果你們不是無恥之徒，你們就不要去考，向朝廷表明我們的決心！”
黃日祚等堅持罷考的士子也跟著趕了過來，攔住了這些士子：“沒錯，不準去考，向朝廷表明我們的決心！”
這時，沿貢院巡視的錦衣衛走了過來：“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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