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這么問后，李若璉就忙拱手回答說：
“回陛下，錦衣衛其實已提前在各大走私豪右宗族中布置了眼線，且還提前得知了是浙江左布政使林士元最有嫌疑，并提前通知了方閣老，所以方閣老應該沒事，請陛下放心！只是錦衣衛還沒來得及告知陛下，因為錦衣衛這段時間也奉旨按沈文奎提供的消息在清洗內部的建奴奸細。”
朱慈烺聽后就問道：“這么說，那些突然炮轟方卿座船的西夷人也是跟這些豪紳有所勾結的了？”
李若璉回道：“陛下圣明！如今真正稱霸海上的非西夷也，實為鄭家！而與鄭家共享海利大部的勢力，則是鄭家背后的那些走私豪族！而事實上，哪怕是西夷，現在也要仰鄭家鼻息賺錢。”
朱慈烺也就再次問道：“這么說，這事背后肯定與鄭家也有關？”
“內臣不敢妄下定論，畢竟內臣只是負責調查，推斷是陛下和執政們的事。”
李若璉回道。
朱慈烺點頭一笑。
雖然李若璉拒絕回答，以表現自己是守規矩的，而也不想直接得罪鄭家，畢竟這個皇帝之前對鄭家的鄭成功表現出了很大的好感，而鄭成功還在打襄陽城時立下了功勛，所以，李若璉自然不好直言鄭家是這些走私豪右的總后臺。
但其實在朱慈烺的心里，鄭成功是鄭成功，鄭家是鄭家。
對于鄭成功個人，自然是值得朱慈烺信任和重用的。
但對于鄭家這個海上霸主，朱慈烺是既忌憚又不得不堤防乃至有分化瓦解和清算之心的。
原因無他。
鄭成功個人在歷史上的確忠心。
但鄭家這個勢力中的大多數人在歷史上其實對朝廷并不忠心，而只是想控制朝廷為自己謀利。
家主鄭芝龍更是投機主義特別嚴重。
歷史上在建奴滅了南明弘光政權，即將進攻隆武政權時，這人竟選擇拋棄自己的家業與武裝勢力直接投清，想以此換取更大的政治價值。
可以說，歷史上的隆武政權滅亡的主要責任得是鄭家來負。
所以，朱慈烺對鄭成功個人雖然信賴有加，但對于鄭家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
何況，作為大明皇帝，他也不允許有個敢挑戰自己中央朝廷權威的海上霸主存在。
“加強對鄭家的監視，盡量分化瓦解，利用他們內部的矛盾。”
朱慈烺這時對李若璉吩咐了一句。
李若璉聽后微微一怔，隨即也沒有多問，只拱手稱是。
接著，朱慈烺就看向范景文等說道：“接下來，為了給民休息，在方卿回來之前，是不宜舉兵北伐的，而相對而言，本朝與建奴會進入一段平靜的時期，但是在這段時期，我們也不是說無事可做，有很多要緊的內部問題是需要處理的。”
“首先，就是這個鄭家和他背后的走私豪右。”
“據朕所知，海利是豐厚的，光是在徐階家族和錢謙益家族抄沒的出海貿易賬冊里，就可以看出，每年只出海去倭國長崎一趟貿易，就能有利潤不下百萬兩白銀！”
“而如此豐厚的貿易，每年竟沒有一兩關于海上榷關的關稅落入朝廷腰包！”
“這成何道理？”
“恢復中華、重振大明、驅除韃虜，非耕農市民之事，亦靠海經商之富賈巨商和他們背后那些豪右強宗之事！”
“若以部分海利接濟百姓，何愁因為北伐之事而使民生凋敝？”
朱慈烺這時繼續說了起來。
范景文聽后先拱手道：“啟稟陛下，要想關稅豐厚，倒也不難，首先就是要壯大水師，造大量的戰船，培養大量的水手，這樣才能保證海貿主動權在朝廷手里；”
“其次，得進一步開海，不只是月港，其他地方都得多開幾處關，讓百姓出海，且以水師保障普通百姓出海獲利，只有更多普通百姓出海，才能增加關稅，因為征百姓的關稅比征豪右的關稅容易。”
“畢竟，朝廷再兵強馬壯，也最終還是得依靠州縣里的官差與兵丁征收關稅，而這些人很多都是與豪右有勾結的，乃至本身就是豪右外派出來的爪牙！”
“所以，他們很多時候是寧對不起朝廷也不敢對不起豪右。”
“而他們往往只對百姓認真征稅，不會對豪右認真征稅。”
朱慈烺頷首：“看來元輔早已想過收關稅以助北伐以養百姓。”
這時，兵部尚書張國維則說：“幸而昔日大部分登萊一帶的水師順利南下，朝廷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實力進一步壯大水師，只是這些年因朝廷吏治腐敗，再加上財力不足，內憂外患，水師倒也沒有以前援朝抗倭時那么重視，所以，很多工匠要么流落民間要么成了鄭家的長工，乃至造船技藝竟也跟不上鄭家，臣特派人去調查過，鄭家的船已比西夷帆船還要好，還有火炮，也是一樣。”
朱慈烺聽后：“大事不怕晚，他鄭家再如何是海上霸主，也得依托陸地才行，再怎么樣也不敢與朝廷直接翻臉，只要朝廷處分得當，就不必擔心。”
……
“我決定降清。”
福建。
鄭芝龍在鄭鴻逵和鄭芝豹等也正密議著要事，且鄭芝龍在這時直接提出了要降清的想法。
鄭鴻逵聽后大驚：“大哥，這是為何？”
鄭芝龍冷笑著說：“有句話，叫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如今他朱慈烺兵強馬壯，豈能甘心我鄭家獨霸海上？”
“他派方谷城等出海巡視已是明證！”
“我們也不能指望那些豪右能真的用陰謀阻止朝廷想謀海利的野心，所以得做其他準備！”
“再說，如今他朱慈烺其實不怎么缺水師的，方國安、張名振等皆是水師宿將，反而建奴最缺水師，所以，我們投建奴，必能在建奴那里得到更大的好處。”
鄭芝龍說著又道：“當然也不是明投，而是暗投，我決定派你們當中幾個人過去，去接觸建奴，代替我向建奴投降，替他建奴培養水師，不知你們誰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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