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天剛蒙蒙亮。
且在明軍到達歸德前夕，侯恂和許來泰等歸德豪族就離開了歸德城，開始北上遷徙。
凄風苦雨中，侯恂和許來泰皆一臉愁悶地坐在車上，且不時的回頭看了一眼歸德城。
“怎么還是大清敗了，朱慈烺贏了。”
許來泰在這時不由得言說了一句。
侯恂說：“是因為朱慈烺太自甘下賤了！”
“他竟把庶民當人，進而使得流寇更加成勢！”
“再加上，他身邊那些文武大臣多愚忠之輩，只知忠君不知忠禮，連朱慈烺說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樣的話，他們都能接受！”
“但這豈不就是說，禮下庶人，庶人也有資格承擔天下禮教興亡，把黔首當民嗎？”
許來泰聽后嘆了一口氣，說：“真正是禮崩樂壞啊！”
……
“一個個不是在對奴酋上奏說，自己家是守禮之族，所以才不愿意南遷嗎，而且大有批評朕棄祖墳棄京師不守是違背禮教的意思，怎么現在也都跟朕一樣了。”
“但是！”
“朕乃君，口含天憲，故可以不遵禮；他們非朕也，不能不遵禮！”
“敢棄祖地祖墳，真正是罪大惡極，諭令刑部，將來活捉這些人，當罪加一等！”
“另外，侯、許等歸德士族，叛國叛君，殘害同胞，不守圣人之禮，可謂罪大惡極，乃大漢賊也！”
“故當滅九族銷戶，雖其逃亡在野，但其祖墳當毀，其祖宅私園與產業當賜予功臣，祖地當分于有功將士，而要特別注意的是，其祖墳毀后，當挫骨揚灰而灑田肥土，以懲其祖宗不教訓自己不忠不孝兒孫之罪！”
朱慈烺在到達歸德且得知侯恂、許來泰等歸德士族逃走后，就對自己身邊的文武大臣們說了起來。
范景文拱手稱是。
其余文武官員也都面帶喜悅之色。
之所以面帶喜悅之色。
原因無他，皇帝懲漢奸雖然很嚴，但卻是把這些好處賞給自己的，自己還能有什么話說呢，自然是要跟陛下一起同仇敵愾，與漢奸不共戴天了。
這其實也是朱慈烺從嚴治國這么多年還能上下一心的關鍵原因所在，即他嚴歸嚴，但在賞賜方面還是很大方的。
侯恂和許來泰等逃走的歸德士族在多日后就通過明廷《邸報》知道了此事。
而侯恂因此當場就不由得拍桌怒吼道：
“朱慈烺！你怎么能這樣，我侯恂雖失節雖助大清強抓了數十萬百姓為民夫，但是好歹也是士大夫啊！”
噗呲！
侯恂說后就吐出一口血來，然后就走到庭院里，跪了下來，如崇禎十七年春朱由檢在乾清宮對著大明諸皇帝畫像跪著時一樣滿臉悲愴，而朝天哭喊道：
“列祖列宗，不肖子孫侯恂對不起你，皆怪我畏死失節，才害得你們如此，不肖子孫我真是百死難贖百死難贖啊！”
“混賬！”
許來泰也頗為失態，而直接推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咬牙切齒道：“他朱慈烺怎么如此刻薄狠辣！”
侯恂則在這時恢復了理智，且沉著臉道：“我得上本，請攝政王也毀他朱慈烺祖墳！”
……
“放肆！”
但多爾袞在收到侯恂的奏本后卻頗為惱怒，當即拍了桌子，而對濟爾哈朗與豪格說道：“他侯恂一個喪家叛國的奴才也敢來教我們做事，簡直是不知道自己身份了！”
濟爾哈朗從多爾袞手里接過奏本后，也冷笑起來：“他侯恂這是真把我大清當成他大清了。”
豪格也在看了侯恂這奏疏后，也非常憤怒：“真是該死！把自己當什么人物了，竟想以自己的意志左右自己主子，這他娘的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
解學龍在一旁聽了濟爾哈朗譏諷侯恂真把大清當自己大清的話后，心里倒有些頗不是滋味，有些憐憫侯恂，同時也暗自慶幸自己還好昔日沒有聽侯恂的勸告而真心投靠大清，而是選擇聽從大明天子吩咐假意投清，不然，現在只怕也會在這些建奴貴胄眼里，自己再怎么對大清盡心盡力，也不會被當自己人的。
解學龍在暗想之余，倒也還是附和起，說：“王爺們說的是，以奴才看，侯恂就算建言毀朱明祖墳，那也應該是為了自己主子著想才提出這樣的建議，從主子們的利害出發，而不是因為自己的利害！”
多爾袞這時頷首，問解學龍：“那以你之見，這朱慈烺的祖墳當毀還是不毀？”
“以奴才之見，自然是不當毀！”
“一是大清現在剛剛遭遇大敗，需要休養生息，此時激怒朱慈烺不妥。”
“二是大清既然還是奪漢家天下，終究還是要考慮一下毀朱明帝陵的影響，他朱慈烺可以肆意毀士紳祖墳，我大清若毀其帝陵，反使還在乎忠君之念的漢人士大夫更加排斥我大清。”
“三是萬一需要與之談判，不毀其帝陵，也是與朱明談判的籌碼，也是將來避免其窮追猛打的后路。”
解學龍這時說道。
多爾袞聽后點了點頭：“很好，你當與范文程他們一樣，為大學士，教萬歲爺讀書。”
多爾袞說著就問向豪格和濟爾哈朗：“理政王和輔政王意下如何？”
現在多爾袞因為兩次南征而兵馬大損后，也就在滿洲貴族內部更加民主起來，事事都會先征詢一下豪格和濟爾哈朗的意見。
豪格一向視解學龍為同黨，也就道：“孤正有此意！”
濟爾哈朗也一向視解學龍為同黨，也頷首道：“降清諸東林黨人中，他比侯恂強，當重用之！”
多爾袞聽后道：“那好，就這么定了。”
解學龍見此忙跪下磕頭：“奴才謝王爺們薦舉！”
“平身吧。”
豪格笑著說了一句，且道：
“好奴才該獎掖，對于侯恂這樣的就懲戒一番！”
說著，豪格就看向了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
兩人皆點頭表示同意。
洪承疇和范文程、寧完我這些漢臣這時皆忙稱“王爺們英明”，只是在說后都對新升官的解學龍側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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