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樊琳瑯的話，壯漢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收了威壓。天機神閣一眾老者的臉色，卻已經是無比蒼白。
剛剛，他們是光顧著和古青陽進行交流了。
現在這小丫頭突然跳出來維護她的青陽哥哥，他們才猛然發現，眼前這小丫頭已經成了氣候。
因為各自“使命”的緣故，一直以來，天機神閣的歷代繼承者和眾生之主的關系都不算差。
畢竟，正常來說，他們雙方的觀念其實還是有很多相同之處的。正所謂這道不同，便應該不相為謀。
原來的他們是“道相同”。
而現如今，因為古青陽，這個擁有萬靈大冥骨的小丫頭明顯是站在了古青陽那一邊。
更為恐怖的是，這個小丫頭還不是那種剛剛擁有命骨的骨修，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什么都懂。
他們想到了古青陽的理念，又想到了這小丫頭對古青陽的維護。若是讓這兩者自由地結合——
很快，他們腦海中的場景就是無數人族骨修和荒獸大戰的場景了。這讓他們所有人都有了一陣眩暈感。
眩暈、窒息……極度的壓抑。
這就是他們的感受，也是他們臉色蒼白的原因。
他們震驚的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古青陽已經有了大靠山。
別的不說，只要有樊琳瑯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荒獸就可以站在古青陽的那邊。
甚至也不單單是那些荒獸，那些生于天地之間的古怪生靈，同樣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沒辦法，誰叫人家那邊有身具萬靈大冥骨的人呢？
這就是一種優勢，也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
他們天機神閣的人想要誅殺古青陽，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他們總覺得這就是人族自己的事。
但現如今結合實際再去看，他們才猛然發現，終究還是他們錯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錯了。
他們太過于輕視古青陽了。
他們輕視他，輕視他的成長速度也輕視他的手段，乃至是輕視他的一切，認為他只是一個年輕人。
現在他們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思想原來是這般的深邃啊。其思想之深度，遠不是他們能想象的。
“你們不是很在意這蒼生嗎？”
“我現在只給你們十息時間。”
“要么你們立刻走，要么我直接了當地選擇去幫助獸族。不用等到我青陽哥哥去做什么，遭遇什么。”
“憑我一人，憑我之道，我可以讓這個世界天翻地覆，讓它成為獸族主宰的世界。”
“這應該也是你們所害怕的事情吧？你們也不用想著罵我，沒用！這一世我只在乎青陽哥哥一個人。”
眼看這些老者還在停留，樊琳瑯似乎是被徹底觸怒了。此刻的她再度發聲，話里話外透著一股冷意。
現在的她和平日里的她簡直就是兩個人，就連古青陽都不由得為此感到一陣錯愕。
一直以來，古青陽都覺得他對樊琳瑯還是特別了解的。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件事是他錯了。
看著兇巴巴的樊琳瑯，古青陽只覺得心里異常的溫暖。
還真別說，這小妮子真發起火來就是他也要畏懼三分。不過，她現在發火居然是為了他這個燙手山芋。
“你——”
“師弟，住手！”
“我們現在就離開這里。”
天機神閣的一眾骨修當然也不是吃素的，聽到樊琳瑯如此說，他們之中當即就有人震怒不已。
那人更是于抬手之間就匯聚出一道光輝，看樣子好像是真的想要在這里鎮殺古青陽二人。
然而那個人還沒有出手，那個閣主老頭便出手攔下了他的同伴，更是出言勸阻。
這一下，那人就徹底沒了脾氣。
“其實你們根本就沒有必要這么大費周章。你們這個道統的推演之術不是很強嗎？”
“你們不是信仰這天嗎？”
“那么，就請你們遵從你們那所謂的上天指引吧。在這個世界上，能真正滅殺我的也唯有這片天。”
“說實在的，你們主動現身來這里找我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啊。你們真的以為，這樣做就是有用的？”
“天真。”
古青陽開口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聽他說話時，都會被他吸引。
有很多人，他們在恍惚之間甚至會覺得古青陽就是一個“神明”，一個真正的“神明”。
不然的話，他在說話的時候為何會帶給別人那種不容置疑的感覺？他為何能輕而易舉地觸動別人的心？
在古青陽說話的這段時間里，樊琳瑯還站在原地一個人生著悶氣。她就是氣不過！
為天下蒼生計，為天下蒼生謀。
這本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可她認為，一個人的理想縱然是再怎么偉大，這個人也不該因此喪失自我。
天機神閣的這些人啊，本事著實是不小，理想也足夠偉大和美好。可他們就是不會嘗試著變通。
人族從剛剛懂得鉆木取火，到現在憑借骨修修行征服整個世界，這可是用了漫長的歲月才完成的事。
歲月、古史……這一切的存在無不是在告訴整個人族，要是想要與世長存，就應該學會變化，變革！
可天機神閣的這些老家伙們，他們還是墨守成規，只懂得用腐朽的規矩作為他們的目光，衡量世界。
人是會變的。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前世今生，兩個她本就是判若兩人。
這兩個她，一個是古青陽的生死仇敵，一個人古青陽的擁護者。
可對于她所選擇的大道而言，這兩個她究竟是誰對誰錯？
從道的角度去看待，兩個她其實是誰都沒有錯。歸根結底，兩個她不過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
可若是從人生的角度出發，那這兩個她又通通都是有錯的，她們根本就是通通都錯了。
于前世的她而言，今世的她儼然是背叛了原來的眾生大道，棄眾生于不顧，就是放棄“自我”。
于今世的她而言，前世的她冥頑不靈，對于眾生大道是愚忠愚信，根本就沒有修成真正的眾生道。
這，同樣也是放棄“自我”。
說實在的，她在看向眼前這些老頭子的時候，心里多多少少還真是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像，太像了！這些老頭子和前世的她實在是太像。她這才發現，原來過去的自己也是這樣的。
不分善惡，只論對錯。
這種行為看似是極致的正義，可歸根結底，這和魔道有什么區別？他們論的是對錯，魔道也只求成敗。
“哼！”
天機神閣的人還是離開了。
臨走之前，那個原本打算出手的老頭還特意發出一聲冷哼。對此，古青陽只是回以微笑。
然而，就在古青陽和樊琳瑯都沉浸在他們自己的內心世界之中，還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時。
一回頭，他們才發現周圍的荒獸們儼然是都在注視著他們二人。這一刻，這些荒獸儼然是目光灼灼。
“主！”
“您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獸族還有希望主宰這個世界嗎？真是萬分感謝，偉大的主！”
那個憨厚的壯漢開口了，他此刻的狀態，也著實是看得古青陽兩人齊齊一愣。
古青陽和樊琳瑯面面相覷。
他們明白，這顯然是說者無心而聽者有意。樊琳瑯說的是氣話，在這些荒獸聽來可就未必是這樣了。
荒獸不同于人族，相比擅長爾虞我詐的人族，荒獸的世界可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
絕大多數的荒獸就和這個化為壯漢的荒獸一樣，他們心思純粹，于他們而言，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沉寂片刻，沉默許久的樊琳瑯在思慮片刻之后，還是開口道：
“回去之后，你們可以囑托你們的族人早做準備。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世界一定會大亂。”
“我把實話告訴你們，就算是有了我的指引，獸族想要崛起也需要很多因素。”
“時機、實力、運氣……這些東西啊，通通都是缺一不可的。要想崛起就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而且，相比于崛起，生存才是你們需要去謀求的第一結果。你們都應該記住，活著，才有機會。”
“是，偉大的主！”
“是，偉大的主！”
對于樊琳瑯而言，這些荒獸無疑就是她最忠實的信徒。她的話，就是一位皇帝頒發給臣民的圣旨一樣。
然而，這些荒獸又怎么可能會知道，樊琳瑯所說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預言，而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未來的大荒，是一定會遭遇大劫的。但凡是知道一角未來的生靈，都一定會為了未來而做打算。
她只不過就是把一些話提前說出來了而已，只是想要讓這些荒獸早早地為此做好準備。
在說完這些話之后，樊琳瑯又推演起她的靈道神通，隨后便將一道道傳承神通賜予這些荒獸。
頓時，這些荒獸就像是如獲至寶一樣，紛紛以感激的眼神注視著樊琳瑯，把她奉為他們的神明。
做完了這件事之后，樊琳瑯總算是放松下來了。她微微側頭，凝視著古青陽，笑道：
“青陽大哥，接下來——”
“青陽大哥，你這是怎么了青陽大哥，你不要嚇小琳瑯啊。”
……
樊琳瑯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古青陽便一頭栽倒在她的懷里，兩眼緊閉，徹底昏迷。
見狀，樊琳瑯不由得感到異常慌亂。但在此刻，她也明白她就是古青陽唯一能依靠的人。
于是她立刻展開她的神識，開始仔細地探查古青陽的身體狀況。
然而經歷了一番探查之后，她的臉色卻是變得古怪至極。
因為她發現古青陽的身體內部并沒有任何傷勢，古青陽的身體內部只是有一股力量存在。
那股力量正在不斷地膨脹，不斷地變強。按理來說，這種事情對于古青陽而言應該是一件好事。
可問題就在于，古青陽似乎是無法完美地掌控這股力量。
在發現了這件事之后，樊琳瑯不由得皺緊秀眉，眸光黯然。
她想到了，古青陽曾喝下天機神閣那些人的一杯茶。可那僅僅只是一杯茶而已啊……
就在樊琳瑯還在苦思之際，一道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抬頭，看到了一襲白衣的熟悉人影。
“讓我看看。”
三步并作兩步，劉心玉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古青陽的身邊，隨后便取出她的銀針。
不出任何意外，這一次，她還是施針失敗。因為古青陽體內那股強盛的力量也在強化他的軀體。
早在他沒有變強之時，劉心玉想要破除他身體的自行防御便已經是極其困難了。
現如今，他的體魄已然是被再度增強，她要是還能破開古青陽的體魄防御，那才是見鬼了。
十萬火急之下，劉心玉只能抬頭望向身邊的中年人。那人自然是她的父親——酒魔劉寒。
“好，我來。”
眼看著自己家的大丫頭只是用這種懇求的眼神望著自己，劉寒也是有一種想要苦笑的沖動。
他知道，這是因為他離開他女兒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久到他們明明不想生疏，卻也只能是這般生疏。
這種滋味當然很不好受。
可考慮到自家女兒的感受，他就連苦笑的表情都不敢輕易表露。他怕啊，他怕他再把女兒弄丟了。
“破開他身體防御的一瞬間，一定要把力度轉化到最輕，然后其他的事情就可以交給我了。”
“好。”
“琳瑯，這些靈藥你拿著，一但他的身體會因為這次治療崩潰，你就立刻把這些靈藥煉化。”
“好。”
……
隨著古青陽因為體內力量的增強而陷入昏迷，這方小小的綠洲也是徹底地變成了一片禁地。
一時之間，整整三十多只修為皆在十階之上的恐怖荒獸守護在此，更有一群修為頗低的荒獸守在外面。
別說是鳥了，就算是一只蚊子或者是一只蒼蠅，它都不可能飛到這個地方來。
在劉寒的幫助之下，這次治療總算是得以順利進行。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劉寒也只是盡力地把他該做的事情做好。
他的心可不在古青陽的身上，當他注意到自家女兒精湛的醫術時，他很是恍惚。
也是直至這個時候，他才發覺現實原來是這樣的。他離開他的女兒終究還是離開的太久了。
久到……被他牽腸掛肚很久很久的小丫頭，已經成了一個和他血緣最深的陌生人。
“呼……呼……”
很長一段時間之后，劉心玉終于收了所有銀針。古青陽體內的力量也因為她這一針而變得穩定。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如果古青陽的問題無法得到妥善的解決。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問題還會出現。
“青陽大哥平安無事就好。”
眼看著古青陽終于恢復安全，樊琳瑯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劉寒看看她再看看劉心玉，卻是臉色怪異。
“嗯——”
“姑娘，你也喜歡這小子？”
最終，劉寒還是沒能忍住，還是小聲地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剎那之間，樊琳瑯的俏臉紅了個通透。
“爹——”
情急之下，劉心玉還是喊出了那個她這輩子都沒怎么喊出的稱呼，也是俏臉緋紅地拉了拉劉寒的衣袖。
劉寒聞言先是一陣錯愕，隨即就紅了眼眶。他沒看向身邊的女兒，而是微微低頭，任由淚水淌落。
“罷了罷了，你喜歡就好。”
許久之后，劉寒終于開口。不過他這句話可不是對樊琳瑯說的，而是只對劉心玉一個人說的。
聽到這話，劉心玉先是驚喜地看向劉寒。可隨即她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黯然，露出一絲怪異的苦笑。
“怎么了？”
“是不是這小子欺負你了？”
……
見狀，劉寒大急。
大顆大顆的汗水自他臉上悄然滑落，他緊張地凝視著他的女兒，生怕自己瞎想的事情成了真。
然而此刻，劉心玉卻是真的欲言又止。她的心情很復雜，她也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出來。
其實她挺疑惑的，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父親應該和古青陽是舊相識。如今一看……怎么這么生疏呢？
不過，當她親耳聽到父親這般關心自己，她還是特別開心的。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之感。
“您不用瞎猜了。”
“我喜歡青陽大哥，心玉姐姐也一樣。不過我們注定不能和青陽大哥在一起，這是我們的命。”
“我會喜歡青陽大哥是因為青陽大哥這個人，心玉姐姐應該也是一樣的。青陽大哥也喜歡我們。”
“但……喜歡，不是愛。”
“在他的眼里，我們可以是他的妹妹，可以是他的親人，卻唯獨不會是他的妻子。”
“這件事，等青陽大哥醒來，還是由你們兩個好好地談一談吧。有些事情，您現在還不知道呢。”
“我先去找我哥哥他們了，阿大阿二阿三，這里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守護好他們。”
“是，謹遵主命。”
“是，謹遵主命。”
望著樊琳瑯離開的背影，劉寒一陣錯愕，他現在只覺得他的腦瓜子嗡嗡的，徹底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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