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真熱！
盡管現在已經下午三點多，頭頂依然烈日如火，湛藍的天空沒有半點云彩。
此刻，王滿銀正和劉向陽淌著泥水，并排在稻田里走動。兩人不時彎下腰，拔起一株株雜草,扔到旁邊田埂上。
他們管理十多畝稻田，除了平時澆水外，也要負責除草。
好在這處崖溝之前屬于旱地，長得也是陸生雜草。現在田里灌滿水，大部分野草都被淹死，根本無法生長。
加上第一年種植水稻,還沒出現重茬,水生野草并不多，只有稗子、水蓼和莎草等少數幾種。
尤其稗子,長得比稻苗都高，在田里非常顯眼，一抓一大把，并不費什么力氣。
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就清理了一畝多地。
劉向陽正忙著，忽然感覺小腿肚發癢。他下意識低頭，隨即跳動起來：“王大哥,快看我腿上，有螞蟥！”
連踢了幾次,見始終沒辦法甩掉，劉向陽又伸手去扯。
“我當啥東西呢,就一只螞蟥,沒啥大不了的。別亂動,我給你拍下來！”
王滿銀無語的開口安慰。
稻田里有螞蟥,不是常識嗎？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其實東拉河里同樣有螞蟥存在，只是以前經常斷流，比較稀少而已。
這只螞蟥,可能就是抽水的時候混入稻田的。
等劉向陽站定后，王滿銀彎腰伸手，狠狠來一巴掌。
啪，直接把螞蟥打落。
如果一巴掌不行，那就再來一巴掌。
這是處理螞蟥最簡單的方法，遠比什么撒鹽，辣椒粉之類要快許多。
等螞蟥落水，他拔了根稗子草莖，對準吸盤一戳，而后朝上捋。
三兩下，就把這家伙翻了個對過兒。
這招，王滿銀小時候常用，可以輕松把螞蟥殺死。
至于劉向陽小腿肚上的傷口，流了些鮮血后，很快又止住，不用做什么處理。
不過經過這件事情后，劉向陽小心了許多，拔草時不斷朝著水里看。
正忙乎著,突然起風了。
短短幾分鐘的功夫，變成狂風。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現大團大團的烏云，緊跟著電閃雷鳴。
“壞了，要下大雨，咱們趕緊回去。”看天色不對，王滿銀忙出聲道。兩人這農活沒人監督，干多干少都行，沒必要淋雨。
其實來一場大雨挺好，可以讓塬上干旱的莊稼得到緩口氣。
劉向陽也沒有猶豫，聞言就朝田埂上走。
走過一條溝渠時，見七八個碎娃仍然蹲在水邊捉魚，王滿銀出聲催到：“馬上下雨，你們別捉了。趕緊回家，小心淋雨感冒。”
“滿銀叔，我們不怕淋雨。現在泥鰍都出來了……”
沒想到幾個家伙接連搖頭，根本沒有想走的意思。
對于他們來說，淋一下雨根本不礙事。這會兒有很多泥鰍從洞里出來，正是捕捉的好機會。
見勸不動這些家伙，王滿銀也沒在意。
等雨下大了，他們自然會避雨。
兩人返回草棚內沒兩分鐘，豆大的雨點就開始落下來。
這時，大黃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跑回來，也急急沖進棚里避雨，不斷晃動著濕漉漉的狗毛。
很快，雨點雨點愈發密集，天色也越來越暗。
聽棚頂雨落聲不對，王滿銀下意識朝門口看去，隨即臉色大變道：“日慫的，下冰雹了！！”
說完，他顧不上和劉向陽多解釋，伸手抓住炕上的薄被子，直奔出門，撒腿朝稻田水渠處幾個碎娃狂奔。
幾乎每年夏天，黃土高原都會下冰雹。尤其割麥的時候，冰雹噼里啪啦一通亂砸，能把麥子砸成光桿，地上灑的全是麥粒，只能靠人一點一點從土里扣。
有些砸到地縫里，扣都扣不回來，能讓莊稼人心疼死。
有的冰雹能有雞蛋那么大，不但能把莊稼毀掉，砸死人也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發現事情不對，王滿銀幾乎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就在他奔跑的時候，那群碎娃也捂著腦袋，發出哭爹喊娘的慘叫。
見這些家伙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竄，王滿銀大聲叫嚷著：“快朝我這里跑，來這里！！”
伴隨著喊聲，他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不過十幾秒，已經來到幾個碎娃跟前。王滿銀手中被子徹底撐開，將他們全部遮擋在其中，而后朝草棚子方向走去。
冰雹打在棉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好在有了遮擋，碎娃們算是徹底安全下來。
等進入草棚子后，這些家伙身上的濕衣服被冷風一吹，不由打起冷顫。
“向陽，不好意思，給你被子弄濕了。”摸著發潮的被子，王滿銀忙出聲道歉。
“沒事，王大哥，晾一晾晚上還能蓋！”劉向陽也不在意。
聽著草棚子頂噼里啪啦的聲響，再看門口蠶豆大的冰雹不斷往下落，他也意識到問題嚴重性。
如果此刻有人在外邊行走，絕對會被砸的滿頭起大包。
幸虧這草棚子修建的時候用了幾根木梁，能夠經得起冰雹砸落。
王滿銀那邊也有些擔憂，一場冰雹，估計地里莊稼很多都會被打斷。不過好在還沒有開始抽穗，問題應該不算太大。
看幾個家伙凍得發抖，他又讓劉向陽把靠墻那捆艾草點著取暖。
這些艾草本來留著晚上驅蚊子的，現在倒派上用場。很快，草棚子里濃煙滾滾，幾個人被嗆的直打噴嚏。
大黃更受不了，忙慌把把腦袋伸到門外。
害怕把棚子點著，王滿銀烤火時也是小心翼翼。
***
這場冰雹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幾個碎娃衣服差不多烤干時，噼里啪啦的聲音漸漸停息。
黑云消散，太陽重新出現在天空，給人帶來暖洋洋的感覺。
在陽光照耀下，地面那一層冰雹，格外顯眼。
這群碎娃子又來了精神，一個個沖到外邊，不斷抓起冰雹往嘴里塞，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響。
連王滿銀也很有興致的撿起一個放入口中。涼涼的，有股棒冰味道，再往里邊加點糖就好了。
趁時間還早，劉向陽又把被子拿到外邊晾曬。
大黃在外邊跑了一圈后，很快重新返回主人跟前，張口扔下一只死麻雀。
“好家伙，不愧是大黃，眨眼的功夫就捉了只鳥。”見到這情況，劉向陽忍不住贊嘆。
王滿銀拎起麻雀捏了兩下，搖搖頭道：“死有一會兒了，身體都變硬了。不是大黃剛捉的，應該被冰雹砸死的。”
聞言，劉向陽臉上一喜：“王大哥，剛才那陣冰雹挺急的。你說會不會有野雞兔子被砸死？要不咱們帶著大黃找找？”
王滿銀一想，還真有可能。
自從東山峁修建了十多畝稻田后，附近崖溝里動物也逐漸多起來。
只是這里地形比較復雜，可供躲藏的地方太多，就連平時大黃也很難發揮實力。至于上次那只游隼，純屬意外。
于是乎，一群人跟著大黃，沿東山峁崖溝四處尋找起來。
剛走出百十米遠，土狗就有了收獲。
順著這家伙的指引，眾人看到前方有一只鵪鶉靜靜臥在稀疏的草叢里，一動不動，顯然被冰雹砸死了。
拿開死鵪鶉，窩里還發現幾只鳥蛋。
短短二十分鐘時間，大部分冰雹已經曬化了。
山間變得泥濘，不過眾人愈發興奮起來。
等太陽快落山時，大黃就尋到了十多只死鳥。除了鵪鶉外，另有幾只麻雀、巖鴿，甚至還撿到一只半死的野雞。
兔子啥的，也見過一只。
不過這家伙沒等大黃靠近，就撒退朝遠處狂奔，轉瞬消失在崖溝里。
感覺差不多了，王滿銀沒打算再尋找下去。
就這幾只鳥，沒辦法分。
他想了想開口道：“向陽，認識這么久，還沒請你在家吃過飯，正好把野雞巖鴿晚上燉了。至于其他的死鳥，讓這些碎娃們分了拿回家吧。”
“行呀，王大哥。”能有頓飯吃，劉向陽自然不會拒絕。再說憑兩人的關系，真不用來回推辭。
把剩余鳥分掉后，兩人就朝村頭方向走去。
雖然稻田這邊暫時沒人看守，不過也沒啥大事兒。草棚子里邊除了兩床被子外，其余就是幾件衣服。
至于放在外邊的抽水設備，估計沒人敢偷。
就算真偷了也賣不出去，現在私人可沒有收廢銅廢鐵的。
在劉向陽的幫助下，王滿銀利索將野雞野兔收拾干凈。沒等下鍋呢，正好蘭花和少安回來了。
一番勸說后，少安也留下來當陪客。
王滿銀一人燒鍋帶掌廚，倒了半勺油，來回翻炒一通后，他又加水把野雞巖鴿肉燉上，再丟一把干花椒葉子。
這年頭農村沒啥調料，去除腥味一般都是用花椒葉子，王滿銀之前進山時弄了不少。
至于花椒籽兒，這玩意兒貴著呢。舍得用的人不多，采摘后都是拿到供銷社換錢的。
其實他空間里也種有幾棵花椒樹，不過剛長到手指粗，估計要兩三年才能結花椒。
趁著燉肉的功夫，王滿銀用開水泡了兩把地軟，撈出來控干，然后拍了兩瓣蒜切碎，再切幾個蔥段，倒兩調羹香油。
幾分鐘功夫，一道涼拌地軟做成。
感覺四個人兩個菜有點少，王滿銀想了想，又拿出三個甜瓜切成瓣，上邊撒了些白糖，也算個拼盤。
等半鍋雞湯快熬干時，香味也開始在窯洞里彌漫。
王滿銀用筷子戳了一下野雞肉，又朝里邊放了些粉條。
正忙乎著，突然聽到窯洞外傳來少安的喊聲，“你們看，那是啥東西！”
跟著，蘭花也喊道：“滿銀，你快出來看，天上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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