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兩天的事，既然都是睡覺你要考慮這么久？”阿水質疑道。
“不是，我是在想那晚有沒有加班。”李建國解釋了一句。
阿水照例問道：“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有，我家里人都在家的。”
看了看靚仔樂，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楊威又問了另一個問題，“二十五號下午，李茂春因為跟同學之前有些不愉快，以至于被另一名學生找來的社會閑散人員堵在了學校對面的公園，這件事他晚上回家沒有跟你說？”
李建國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悲哀道：“我平時忙，這孩子又因為我跟他媽離婚的關系，一直比較自卑，所以有什么事，從來不會跟我講。”
“這么說你不知情？”
“對。”
楊威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再次問道：“當天晚上李茂春是在家吃晚飯的嗎，他吃完之后，是不是就出去了？”
“是在家吃的，吃完他就回房間了，沒有出去。”
“你不是睡覺了，你怎么知道他出沒出去？”阿水忍不住道。
“這…”李建國一時語塞，半天才道：“我的意思，我睡覺之前，沒看到他出去…”
說實話楊威和阿水之前都沒有把李建國作為懷疑對象，也從心里覺得李茂春的死不可能和他有關，問的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等李建國解釋完之后，靚仔樂突然開口道：“行了，不用繼續扮演老實巴交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位風水師，明明一身高明藝業卻要躲在工廠裝工人，真是委屈你了。”
他一說完，楊威和阿水皆是一臉震驚，眼前這個苦哈哈的車間工人會是一個風水師？而李建國也是一臉尷尬，像是根本聽不懂靚仔樂在說什么。
其實不光他們驚訝，靚仔樂看著夢境中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判斷出來的。
“怎么，裝聽不懂？”靚仔樂輕蔑一笑，繼續道：“或者是我表達的還不夠準確，因為除了風水術，你似乎還精通其他手段，比如以命改命？”
聽到改命兩個字，李建國終于變色，看向靚仔樂的眼神多了一分忌憚。
“終于不再裝模作樣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李建國緊繃的神經就松懈了下去，腰背也重新變得佝僂，他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扮演一個老實巴交的角色十五年，哪怕再是不用心，有些東西還是會形成習慣，就像眼前的李建國，從流露出一絲戾氣到隱藏好不過短短數秒，就是這個原因。
“我打聽過了，你94年底孤身一人到的前路村，來了就沒走一直到現在。不過我猜等辦完李茂春的喪事，你很快就會離開。所有人都以為你是離開這片傷心地，沒有人知道是你已經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再留在前路村沒有任何意義，對吧？”
李建國不說話。
“有一點我猜不到，是你到了前路村才遇到的李茂春母子，還是你知道會在前路村遇到他們母子，所以才來的前路村？”靚仔樂問道。
“等一下，陳師傅，我怎么聽得一頭霧水，李茂春不是他兒子嗎，如果他不來，哪里來的李茂春呢？”阿水急忙道。
楊威注意到，李建國沒有因為阿水的問題面露不屑，反倒眼底閃過些不安。他終于意識到，面前的李建國一定是問題的。
“很簡單，因為李茂春根本不是他兒子！”靚仔樂擲地有聲道。
“你胡說！”李建國怒道。
阿水也有點蒙，他完全沒想過這茬，因為在調查的這段期間，所有前路村村民也沒有人提過這件事。
以前路村村民的尿性，關于李建國前妻長相出眾，兩人根本不相配的事都津津樂道十多年了，沒來由放著李茂春的事不提啊。
而且最說不通的是，如果李茂春不是李建國的兒子，那么離婚之后，李茂春怎么會跟著李建國生活呢？
“我是不是胡說，現在李茂春還沒有火化，只要拿他的一跟頭發和你進行DNA比對，很容易就可以證明你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靚仔樂淡淡道。
在李家，靚仔樂在看到李建國第一眼時，就發現他的子女宮黯淡無光，甚至隱隱有一團青氣，這分明是孑然一身無子無孫的面相，他根本不可能有后。
石堅冊子里關于面相的內容，迅速出現在靚仔樂腦海。
和楊威三人分開之后，靚仔樂就在村里打聽李建國和他前妻徐小花的事。
就像阿水當初遇到的一樣，村里人對李建國和徐小花之間的事，津津樂道。聽了無數版本，靚仔樂發現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之前沒有人任何想到，李建國能把徐小花娶回家。這件事發生的很突然。
不過婚后兩人生活和諧，沒多久徐小花就有了身孕，也就斷絕了眾人八卦的心思。
不過閑聊的時候靚仔樂發現，關于李建國和徐小花離婚的原因同樣沒人知道，換句話說，兩人離婚的事一樣很突然，事前沒有任何征兆。
那些什么李建國配不上徐小花，徐小花嫌棄李建國沒本事，兩個人因此離婚等等的原因，說到底都是眾人的猜測而已。
前路村人之所以沒人告訴阿水李茂春不是李建國兒子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靚仔樂通過面相發現了端倪，估計他也不會去懷疑好似喪子傷心過度又老實巴交的李建國，竟然不是李茂春的親生父親。
但既然知道了李茂春不是李建國的兒子，靚仔樂去看整件事的時候，角度和所有人當然不一樣。他大概猜到徐小花之所以下嫁李建國的原因，應該就是她知道自己懷孕了。
那么這兩個人最終會離婚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你在說謊，那晚你不僅知道李茂春在學校發生的事，你和他之間還爆發了爭吵，你打了他！”靚仔樂盯著李建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啊，我明白了，李茂春身上的那些傷不是王軍一伙人打的，是你打的！”阿水在一邊驚叫道。驚叫之后他又嘀咕道：“就算是他打的，但那些傷并不致命，李茂春的死和那些傷沒有太大關系啊。”
楊威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阿水尷尬一笑，這一連串的變故，險些沒把他搞暈了。
“你不用急著狡辯，吵架那么大的動靜，我相信就算你家里人愿意替你隱瞞，隔壁鄰居肯定能聽到一些聲音，警方一問就清楚了。”
李建國把臉埋進手心里，好一會兒才抬頭，充滿苦澀道：“沒錯，小春他不是我兒子。”
一句話說完，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一口氣，一下子老了幾歲，但又像一個隱藏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人跟著也松快了一些。這種矛盾的心態，完全分不出真假。
“那晚我喝了點酒，不知怎么的，就和他吵了起來。我不會教育小孩，脾氣上來就是一頓打，我確實打了他。一頓飯沒吃完他就摔門進房間了，我也沒管他。”李建國回憶道。
就像阿水說的那樣，李建國就算打李茂春一頓理由也是說的通的，根本不能說明什么。經過法醫鑒定，李茂春身上那些傷口并不致命，他是溺水淹死的。
“這些話，為什么之前不說？”看著李建國，楊威不悅道。
“我以為莪能瞞一輩子。”李建國說話的表情和口氣滿是心酸，楊威頓時無言以對。
然而靚仔樂卻不為所動，平靜道：“我還是那個問題，你是到了前路村才遇到的李茂春母子，還是你知道會在前路村遇到他們母子，所以才來的前路村？”
只是不等李建國回答，靚仔樂就自顧自道：“盡管我十分不愿意承認，但我猜是后者。你既然能以一個祠堂，就輕松化解前路村的風水格局，一旦決定要用以命改命的陰損辦法，自然有辦法找到你要找的人。”
這是靚仔樂第二次提到以命改命，這回不光是李建國，楊威和阿水也全都看向他。對于普通人而言，改命這個詞太過恐怖卻又充滿異樣的誘惑力。
靚仔樂在和前路村民聊完之后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就算他拆穿李茂春不是李建國兒子的事實，就算他逼的李建國承認他會一些風水之術，但這些通通和案子無關。
這充其量只能證明李建國在說謊。
但從李茂春魂魄中看到那只酒瓶，靚仔樂深信他的死一定和李建國有關。
坐在村口的石碑上，靚仔樂整整想了半個多小時卻一無所獲，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不經意回頭看了眼給前路村帶來好運的祠堂。
然后他仿佛看到了李建國那張忠厚老實面具底下陰沉的笑臉…
審訊室。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李建國下意識搓了搓手，聲音有些干澀。
深諳心理之道的楊威注意到李建國的變化，知道靚仔樂的話對他產生了影響，楊威原本有些放松的坐姿變得緊繃起來。
靚仔樂盯著李建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浮木斷克之命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叫天罰之命。浮木無垠又兼具橫斷之兆這種命格，注定無后且英年早逝。那么，你為什么可以活到現在？！”
當靚仔樂說出天罰之命四個字的時候，李建國臉色劇變，一臉不敢置信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靚仔樂根本沒有理會李建國，他一臉憤慨道：“你十年前就該死了，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你在竊取旁人的壽數！”
偷別人的命？！
楊威還好一些，但臉色一樣很不好看，阿水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呼吸急促道：“陳師傅，你是說他有辦法替自己續命？”
“不是，他是在殺人！”靚仔樂冷聲道。之前坐在石碑上，靚仔樂盯著眼前那張忠厚老實的陰沉笑臉，陷入沉思。
一開始靚仔樂的注意力被李建國子女宮的異常吸引，以為那道若有若無的青氣也和他的子孫有關，但等靚仔樂再一次回憶起他的面相時，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李建國的命宮沒有任何跡象。
一個人無論生命長度如何，是旺盛又或者暮氣沉沉即將魂歸天地，總歸有跡可循，但李建國的命宮什么也看不到。
那么原因幾乎呼之欲出，靚仔樂坐在石碑上震驚無言。
因為這意味著李建國是個死人！
不是說李建國已經死了，而是他擁有死人的面相。換句換說，依照面相李建國早就應該死了，但他偏偏還活著。
以命續命四個字瞬間就出現在靚仔樂的腦海，除了這種生奪硬搶的陰損法子，再沒有其他可能讓一個大活人擁有死人的面相。
“殺人？你是說他殺了李茂春，是為了替自己續命？”阿水完全是本能道，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委實超出了他承受能力。
靚仔樂搖搖頭，聲音低沉道：“如果是李茂春，他李建國早就已經死了。”
“陳師傅，你都把我說糊涂了，那李茂春到底是不是他殺的？”阿水郁悶道。
“是！”靚仔樂斬釘截鐵道，“而且除了李茂春，徐小花也是他殺的！”
“徐小花？”
這回不用靚仔樂解釋，楊威一臉冷峻的開口道：“是他的前妻。因為徐小花是外地人，用的還有可能是假名，他們離婚之后徐小花就離開了*市，之前我們想要通知死者家屬，暫時還沒有聯系到她。”
“胡說八道，楊警官，他純粹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殺了我前妻還有小春！”李建國情緒激動道。
徐小花的事情暫時不能確定，但李茂春死的時候，李建國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剛才在技術科，楊威留了個心眼，他讓技術科同事把現場腳印和李建國的也比對了一遍，發現李建國同樣沒有去過現場。
他雖然信任靚仔樂，但在證據面前，只能講證據。
楊威給了阿水一個眼神，阿水當即會意是要他出去調查徐小花的事，于是和靚仔樂點頭致意之后，立馬出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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