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帳子里響起了拳頭砸地的聲音,
隨后就是斷斷續續地哭聲。
“你還好么?”
窸窸窣窣一聲后,
女人披著衣服下床點了燈。
“別哭了。”
女人走到了小舞身旁蹲了下來,纖細的手指輕輕握住了小舞的手。
她的手指溫熱,掌心柔軟。
“好涼,我給你換一件衣服吧。”
溫聲細語之中,小舞抬起頭,看到了女人的臉。
一張極其標致的臉。
細膩光滑的皮膚,背光時能看到上頭細微的絨毛。
眉兒彎彎,一雙杏眼溫婉又典雅。
女人低頭吹了吹小舞手背上的擦傷。
“疼不疼?”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女人低垂的纖長睫毛。
她微微蹙眉的模樣太過于熟悉。
小舞一時間覺得自己眼花了?
“冬僑?”
叫出這個名字后,女人的神色也變了,她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你是?”小舞想起了沈冬僑在桌上寫下的那個名字,“沈夏芮……”
“是,我是。”
沈夏芮拉緊了小舞的手,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來,露出里面微透的單衣,還有粉色的肚兜。
她的身材纖細又飽滿。
小舞就感覺鼻子一熱。
“你流鼻血了。”
沒有手帕,沈夏芮就脫了自己單衣,給小舞止血。
小舞聞著衣服上的淡淡的香味回了神,
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罪過。
這和她曾經幻想中的冬僑穿女裝的樣子。
簡直一模一樣。
真他娘的好看。
……
洗了澡,又換了衣服已是許久后。
小舞舒服地躺在沈夏芮的腿上,讓她擦著頭發。
她的鼻孔里還塞著棉布條,說話有些甕聲甕氣。
“我見過你大姐,還聽冬僑說起過三姐,他們兩人都很好。出發的時候,冬僑還說最擔心的就是你,沒想到你會在這里。”
沈夏芮的手很靈巧,邊擦邊給小舞梳理纏在一處的亂發。
“我被轉賣了好幾次,最后才到了這里。我也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就只是把我關在這里。”
“他,那個高卓欺負你了?”
小舞猛然拉住了沈夏芮的手。
沈夏芮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蒙多赫攔住了他不給圓房,說要等和親結束后,才能讓高卓近身。”
“哼……”小舞冷笑一聲,“年紀那么大,玩得倒挺花,還喜歡老牛吃嫩草。”
沈夏芮細細擦著小舞的發尾。
“蒙多赫說他死了,很快我就會被嫁給他的兒子。”
“什么玩意兒?”小舞刷地坐了起來,“這群荒淫無道的東西,還要娶小娘。我打得他哭爹喊娘!”
正睡得好好的巴圖猛然打了好幾個噴嚏,下雨后,溫度驟降了十幾度,巴圖裹著薄毯,縮著脖子翻了個身繼續睡。
……
沈夏芮原本還挺傷感的,現下卻笑出了聲。
可是笑著笑著,卻又紅了眼眶。
“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會回去的,我們都會回去。”
****
周向陽沒有回帳子,他在雨里走了一會后,找了一塊石頭朝著南方坐著。
這里望過去漆黑一片。
就跟他現在的心一樣。
濕潤的草地,靴子踩上去,腳步聲很重。
周向陽偏頭,看到撐著傘走過來的蒙多赫。
他已經換了一身干衣服,但是頭發依舊是濕的。
蒙多赫把傘偏了偏,替周向陽擋住了眼前的雨水。
“我曾作為使節,前往大盛朝拜。”蒙多赫朝著虛空笑了笑,“大盛真的很繁華,拔地而起的高樓,寬闊干凈的道路,還有富饒的田地。那個皇帝住著的宮殿,連地面都鑲嵌著珍貴的玉石瑪瑙。”
“那是難以想象的財富,也是難以忘懷的地方。回來后,我很失落,非常失落。我曾經以為我們的差距,僅僅是在馬背上,后來才發現并不是,而是富饒和貧瘠,是智慧與愚昧。”
“我開始試著推行大盛的文化,教百姓除了畜牧和種植以外的東西,但是很快就碰了壁。我們沒有那樣的土地,就不會有桑蠶織布,沒有那樣的山河,就不會有果林和漁業。”
“向陽,你來自那里,你應該明白我的感受。”
蒙多赫徐徐說著,蒼老的臉上帶著渴望和無奈。
他曾經和他的王躊躇滿志,
他們暢想過帶著百姓踏上那片土地,也能過上那樣富足的生活。
而不是因為一片草地的枯竭而迫不得已,不斷遷徙家園。
那時候,他們初出茅廬,以為有生之年可以做到。
然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過去了,
他老了,他們的王也已經老了。
他們當初的夢想依舊沒有實現。
“北蠻也渴望那樣的山河土地,我們試過很多辦法,用和平共處的辦法,光明正大地踏上那片土地,但是事實證明這條路不行。”
“第一次我們失去了你的母親,第二次我們失去了高卓。大盛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他們的皇帝不會真正接納我們,甚至一直想要撕裂我們。”
蒙多赫看向周向陽,他的目光里都是沉重的悲痛。
“向陽,大盛不值得你為他賣命,你想一想,他對你做了什么……”
周向陽坐著沒有動,
腦海中卻是那個滿目瘡痍的死寂山村,還有數不清的墓碑。
“向陽,你想要回大盛,不止一種辦法。成為頭狼打過去,你就可以用母親賦予你的身份過去談判,拿回你的故鄉也好,或者……把兩個故鄉融為一體。”
蒙多赫的眸中帶著銳利的光,是他的執念。
“為什么選我?”
周向陽一直不明白,蒙多赫為什么會對他這么執著。
“巴圖心智不全,但他是草原選中的孩子,他找到了你。而你又把他帶回來,穿越重重阻礙,不懼生與死,這已經足以證明,你是頭狼的選擇。”
“我不會打仗。”
周向陽覺得蒙多赫想得太過于簡單。
頭狼的選擇,這種神乎其神的東西,他不信。
“沒有關系,你有我,”蒙多赫笑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周向陽心里的動搖,“現下大盛的軍隊沒有了祁昭,就是一群沒有爪牙的野狗。我可以助你,打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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