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權的神色比一開始柔軟了許多。
他微笑著看向顏琪芮：“我聽小雄說過您的義舉，但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您。”
“您是真正有大愛的人！”
顏琪芮被嚇的趕緊擺手：“別別別，這話我可不敢當。”
“希望小學的事情，我確實已經計劃了許久。但我這人永遠閑不下來，計劃也趕不上變化。”
“所以這么長時間了，所有計劃都還在紙上談兵的階段。”
想想她還要去滬市出差，顏琪芮頭疼的捏捏額角：“原本是想著，把京城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就去實地走訪看看。但……”
“我臨時又有點事情，所以……”
顏琪芮說的斷斷續續的，倒不是愧對雷永權的盛贊，而是不知道怎么當著孩子的面，承認自己又要失言的結果。
“老朽愿意主動請纓。不知您是否能信得過我！”
雷永權猛的冒出一句，倒是又把顏琪芮聽呆了：“啥？你再說一遍？”
雷永權摸摸自己還不算長的胡子，繼續說道：“剛剛聽小顏同志提了一下，我就上了心。”
“之前……我們之前的那些過往，我也大概跟您提過。但我沒說的是，那地方雖然給我們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卻也帶來了生的渴望。”
見顏琪芮還是懵懵懂懂，完全沒聽明白的模樣，雷永權干脆詳細的說了起來。
“當年我妻子和三個孩子，都在那場迫害中沒了。不瞞你說，我真的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但巧合中，張楊這個孩子，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有了他，我們這群人才有了點茍延殘喘的動力。”
“再后來，給他教學的時候，就有些村子里的孩子，也來旁聽……”
“我們以為，當那些孩子的家長，知道我們這些黑五類竟然敢接觸他們的孩子時，會大發雷霆，或者變本加厲的整治我們。”
“但沒有。那些孩子偷偷來上課的時候，會偷摸塞個雞蛋，或者兩把蔬菜。有那條件實在不好的家庭，也會砍些柴火，默默的扔在后院。”
“他們還是孩子啊。”
“那一刻，讓我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沒那么黑暗，有些人還是值得的。你能明白那種感受么？”
顏琪芮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她想做希望小學的初衷，不也是為了那么孩子么？
聽了一長串的絮叨，她也終于點頭：“那您是想在當年您下放的地方，做個希望小學，是么？”
“哪都可以。”
雷永權呵呵一笑：“咱們國家讀不起書的孩子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副殘破之軀能撐多久，做點算點吧！”
“那按您的估計，這一所希望小學的投入，大概是多少呢？”
顏琪芮挺敬佩雷永權這樣的人的。他們歷經無數苦難，最后想到的，還是對國家的無私奉獻。
她自己大概率做不到，但對這樣的人，有著基本的信任。
雷永權搖搖頭：“平反以后，我們這群老家伙，帶著張楊一路闖蕩，其實……不缺錢。”
“但建一所希望小學，不是只掏點錢出來，就能解決的事情！”
這話說到了顏琪芮心坎上，趕緊拉著人細聊。
“您也知道，雖然現在改革開放了，我們也被平反了。但在很多人心里，有些身份就是上不得臺面。”
“所以這事兒，怕是最后還是需要您出力。”
雷永權的很多設想，其實比顏琪芮更周密。但就像他說的，至少和政府接洽方面，用他們原本的身份，根本沒有用。
甚至在他們亮出大量資金之后，還會迎來某些上不得臺面的威脅之類。
顏琪芮也是個爽快人。
既然籌建希望小學的人選方面有了著落，那還耽誤啥？
遇什么事，解決什么事兒唄！
光是坐這兒想象各種可能性，還做個屁啊！
“成，這樣，勞煩您明天再過來一趟，我去找找關系。”
她心里已經有點想法，幾句話之后，就將雷永權一行人送了出去。
“媽，你要出門？”
剛換上一套方便活動的套裝，果兒的小腦袋瓜，又從門口探了進來。
“你怎么還在？”
顏果之前就說要出門去接那個蘇格，現在隔了那么久，不會還在家呆著吧？
“我都回來了！”果兒偷偷翻個白眼兒，繼續往下說：“都中午了，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吃個飯？”
顏琪芮忙的都要腳打后腦勺了，哪還有功夫跟人吃飯應酬？
但想到顏果畢竟是自家孩子，又是跟她的追求者吃飯：“行吧，需要我再換套衣服么？”
“不用，您等下不是還有事兒么？”
“好，走著。”
顏琪芮是真的忙，也是真的不扭捏。穿著運動服就拉開屋門。
嘖，從來只聽過毛腳女婿見丈母娘緊張的，這丈母娘穿啥……那還不隨心所欲？
果然，整潔的院子中央，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正緊張的不住深呼吸。
果兒看著好笑，趕緊給顏琪芮介紹：“媽，他叫蘇格，是我在德國認識的朋友。這次我在京郊建廠，他代表他們公司的技術部，過來檢驗機器的運行結果。”
“廠都建好了？”
顏琪芮驚詫的抬眼看向顏果。
她是知道有這么回事兒的。但自打她受傷以后，家里幾個孩子都奔赴川省，時刻不離她左右。
這到底是什么時間管理大師？竟然廠都建好了？
果兒實在不想當著外人面，送給老媽幾個白眼，只能壓下情緒，解釋道：“爸說過，學會用人比自己努力更重要。”
“我雖然沒在這兒盯著，但不代表我要做的事情就全部停滯。”
“行行行，你厲害。”
顏琪芮送她一對兒大拇指，以及完全不走心的夸贊，然后跨上自家閨女的臂彎：“不是說吃飯么？趕緊著。你也不看看幾點了！”
“你還知道餓啊！我還以為你喝茶喝飽了呢？”
果兒還是沒忍住，懟了幾句。但出于心疼她媽，還是急急忙忙的帶人出去覓食。
“爸！你回來了？”
三人剛進地下車庫，一輛熟悉的吉普進來，就讓果兒激動的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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