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話呢！你笑啥！”
顏琪芮見他笑的燦爛，忍不住又拍了一巴掌上去。只是考慮到他還是傷患，手里的力氣放柔了許多。
方子杰趕緊收斂笑意：“你知道，要是我主動申請退伍，回家后只能做啥不？”
“啥？”
“農民，就像是咱們祖祖輩輩那樣，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那樣你也覺得值得？”
顏琪芮擲地有聲：“值得！不就是做農民么，有啥大不了的？”
方子杰不知怎的，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那以后，你可能再也看不到大錢了，別說四千，四十都難。”
“那有啥！我養你唄。”
顏琪芮說的順理成章。別說這人之前給她多少幫助，就他那張臉，白給飯吃他也樂意！
方子杰預想過許多答案，卻偏偏沒有這一種。聽了這個回答，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顏琪芮卻沒看出他的情緒，而是想到了什么，繼續追問：“你一個月津貼，算你四十好了，就是不吃不喝，一年也才四百八！來來，你給我解釋一下，那四千塊是怎么來的？”
“掙的呀。”
方子杰謹慎的看看病房口，然后才壓低聲音說道：“我有個戰友，山里人。前些年不是災荒么，他們家也餓怕了，就在山里開了不少地。”
顏琪芮狐疑的打斷他：“編也編的像樣點，你可千萬別告訴我，開荒種糧食就能掙那么多。”
“當然不是。”方子杰好笑的搖搖頭，讓她稍安勿躁，才繼續說道：“前些年查的嚴，他們怕被人發現，就特地往深山里去，結果開荒遇上個人參窩子，一下挖了六顆人參。”
“喲，這可是撿到寶了。”
方子杰卻搖搖頭：“那兩年，黑市可沒現在那么多，他爹和兄弟來回跑了幾趟，別說參沒賣出去，差點還把自己栽里頭。”
“然后呢？”
方子杰看著顏琪芮那晶晶亮的小眼神兒，又沒忍住在她的頭上呼攏了一把，才繼續往下講：“那年我正好和我那戰友一起休探親假，然后順路一起走了一段。”
“火車到他家的時候，他弟弟已經被革委會抓了好幾天了，他爹急滿嘴燎泡，天天守在站臺上等他。”
“我嘛……你知道的，我不愛回那個家，見戰友家出事兒，就跟著下去了。”
“然后吶？”
顏琪芮覺得自己在聽故事，興致還挺高昂。
“然后我就潛伏進去，把他弟弟手里的人參全摸回來了，再讓他以軍人身份，去革委會上訪，反正就一個意思，沒有證據就趕緊放人，不然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那革委會丟了東西還能不查？”
“查，怎么不查。所以把東西拿回來那天，我就上車跑了，還帶著他們家挖出來的所有人參。”
顏琪芮有點明白了，但心里還有那么點不舒服：“人參又不是你的，你總不能把東西賣了，自己藏錢吧？”
方子杰搖搖頭，趕緊解釋：“沒有，當初我倆就說好了，我只是帶著人參先走，等他來跟我會和，在看去哪里賣了換錢。”
“結果他爹娘兄弟都被那次的事情嚇破了膽，死活不肯讓他出來跟我會和……一狠心，我干脆揣著人參去了京城。”
“當時我也沒啥想法，就覺得首都嘛，肯定有錢人多，也賣的上價，傻乎乎的就去了。好在我運氣不錯，在醫院附近轉了兩天，就把所有人參出手，掙了小一萬。”
“哇！”
顏琪芮吃驚不小，這個年頭的小一萬，和以后的千萬都沒啥區別！
方子杰沒被她的情緒影響，只是微笑了一下繼續往下說：“當時我就想拿錢回來，還給我戰友，結果意外遇上一個倒賣收音機的。”
“那年頭，收音機可是稀罕物件，在京城還沒那么顯眼，拿到小城市，那就是天價。”
“我和家里關系不好，總想掙點錢防身，所以干脆沒直接回去，將那小一萬都換成了收音機，然后一路回鄉一路賣，等把錢還我戰友之后，還掙了五千多。”
方子杰說的風淡云輕，顏琪芮卻從中聽出不少艱難的地方。
當兵的放假能有幾天？
他不但要幫戰友將人參出手，還要來回折騰貨物，甚至還冒著被抓的風險……
其中好多事兒他都自己扛了，說的那錢來的多容易似得！
“你把全部積蓄都給我了，就不怕我拿錢跑路？”
“給你就是你的了，反正這錢見不得光，我這人又沒啥牽掛，就是以后殉職……”
“呸呸呸！怎么什么話都敢說！我不管，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誰讓你把錢給我的？以后你就歸我管了！”
“記住，不許拼命，不許受傷，不許……”
顏琪芮還叭叭說的高興，卻忽然覺得手里一緊，這才發現這人的手不知啥時候蓋在自己手上。
他似乎有些難言的話語，只是那緊緊抓著她的手，帶出了一絲情緒。
“我以后就歸你管了？”
“呃，我，我啥也沒說！”
顏琪芮總覺得自己是女漢子，沒想到聽到這句，還是覺得兩頰發燙。
大概，也許，maybe……她太顏狗了？見到這張臉就無下限妥協？
胡亂給自己找了個借口的顏琪芮，趕緊把話題岔開，手也故作無意的從他的大掌中抽出來。
“那個，你現在傷口怎么樣？疼不疼？我會在你這住一段時間，有啥想吃的，就告訴我，我給你做。”
方子杰似乎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有這待遇，糾結了很久，才試探性的說道：“就，就你上次做的那個，辣子油配土豆泥。”
顏琪芮低頭沉思兩秒，果斷否決：“土豆泥可以，辣椒不行。剛剛小程還說你現在不能吃刺激的食物，還是好好養傷吧。”
方子杰仿佛化作一只委屈的大狗狗，窩在床上不肯回話了。顏琪芮看的好笑，只能安慰他：“行了，晚上我肯定給你做好吃的，放心吧。”
“那……我傷好以前，你都留在這陪我么？”
顏琪芮倒是很想一口應下，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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