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總會說他們感激他媳婦，比起其他莊園，他們覺得日子有了奔頭。不用喝不干凈的死水，生病了有大夫瞧，每年按勞動還有銀錢拿。最主要的是只要存夠銀錢可以贖回他們奴仆的身契，成為良籍。
那是沈杏在縣城時特地交代她三叔的，莊園里的奴仆由她決定買下，在她有能力護他們的時候，她會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是給他們以人的基本生存權力。
但很多時候，沈杏也會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那時她會選擇沉默或避開。但張小山知道，她有那份同情心，但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選擇沉默。
三人正干著活，二樹默默地走了回來。“爹！”青桔看著她爹的神情凄涼的叫了一聲，二樹沒應。
青桔放下手里的蘿卜，走到田埂那頭背過身子。沈杏看到她肩膀一聳一聳的，該是哭了。
那位素未蒙面的戚奶奶沈杏猜測估計是去了，二樹應該連大夫都沒來得及尋。沈杏一邊拔著蘿卜一邊回頭看一眼青桔。
雖然跟這姑娘昨個才認識，但青桔愛笑也大方的性子吸引了沈杏，至少在沈杏看來這樣的姑娘應該也是善良而樂于助人的。
小姑娘一直背對著他們擦眼淚，是真的傷心難過了。張小山瞧媳婦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他丟下手里的活走向二樹拿來的小籃子。
“給，小姑娘都喜歡吃桔子。”張小山遞給沈杏一個大黃桔，沈杏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才拿過桔子。
其實她真不會安慰人，或者在現代很少被人安慰所以有些拘謹的走到青桔后頭。小姑娘傷心了，她爹也難受著，沈杏于心不忍。
她挨著青桔坐下，望著菜地后面剛剛種下去的大片麥苗，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黃土地上。微風輕輕一吹，麥苗地就像一片湖綠水般來回波動。
那是沈杏熟悉的風景，安靜的享受田園最自然的色彩，整片整片的綠色在藍天下舞動，使人心靜。沈杏特別喜歡一個人就這么的坐著，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放空自己，享受這份寧靜！
青桔扭頭看了一眼沈杏，抽搭著帶著哭腔問她：“張嬸，你說戚奶奶真的去了天上嗎？娘跟我說人死了，好心的人都會去天上，變成天上的星星保佑我們。”
沈杏一愣，在她的認知里，普通人死了就是死了。除了愛她的人會想念，在這個世上死去的人什么都沒有了。等那些想念他的人都離開了人世，他在這人世間存在過的意義就一點都不剩了。
好比現代的她，應該沒人會在意她的死活，沒人在她死后會想念她吧！這是一種悲哀，獨屬于她的悲哀。
但對于小姑娘的問題沈杏想將死后想念的人化作天上的星星挺美的，至少星星夜夜都在那里。你想看它了，在晴朗的夜晚，一抬頭就能瞧見。或許懷揣著一些期盼，期盼天空中那顆最亮的星星就是自己惦記著的人。
“嗯，如果你想戚奶奶了，夜晚的時候就看一眼天空，或許她也在那里瞧著你。”沈杏將手里的桔子遞給她。
“其實就像這個桔子，它從一棵桔樹上摘下來，而一棵桔子樹又是從一棵小樹苗長起。等咱們秋后摘了桔子，桔子樹葉紛紛落下，你能說那些葉子死了嗎？”
“其實它們只是回到了大地，同土壤一起再次滋潤桔子樹，等到來年桔子樹開出潔白的花兒來，樹葉再次變綠了，一直到秋后新一年的果實桔子長成。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這同我們人類是一樣的，戚奶奶走了，但她疼愛的青桔還在啊。而且青桔會永遠想她的，對不對？”
沈杏淡淡的笑著，這么些年，徐家莊老家，沈杏也是看著熟悉親近的人一個個的離自己而去，一開始就幫她看瓜地的牛爺爺，牛奶奶。還有自家的爺爺奶奶，大伯父。
她會想他們的，有時候提到以前發生的趣事也會時不時的提起他們，那就是對逝去親人最真實的懷念。
“嗯，我肯定會時常想念戚奶奶！”青桔點點頭，握著手里的桔子。
“吃吧，張嬸去忙了。”沈杏輕拍了拍青桔的肩膀，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青布褂子。
走回張小山這，張小山已經把剩下的蘿卜都起好了。沈杏幫著將蘿卜抱到一處，看著一堆堆大小不一的蘿卜，有一份收獲的滿足。沈杏剛放下一堆蘿卜，一扭頭張小山就在她身后歪著脖子笑瞇瞇的看她。
“干嘛？”沈杏被他這么看著還有些不好意思，最主要的是大白天的還有二樹他們在呢。
張小山不說話只將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到前面來，手掌張開，是一個黃皮大桔子。沈杏哭笑不得，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干嘛？”
張小山用另一只手輕輕一點桔子的頂端，桔子皮如花兒般盛開，一瓣瓣的黃色桔皮就如荷花花瓣般四散開去。手再輕輕一抖，一瓣瓣果肉飽滿的紅壤桔子也向四周仰去，好似要瞧瞧藍天白云般仰起了脖子。
沈杏被張小山這一番操作逗笑了，原本有些沉悶的情緒也好了。“送我桔子花？”桔子做成的花。
“媳婦兒這兩天辛苦，本來想用蘿卜雕個花送你的，可我著實沒那手藝。剛拿了個桔子，突然來了靈感。這花不僅好看還好吃，最重要的是我親自為你剝的，喜不喜歡？”
張小山單手還托著那“桔子花”，只是看媳婦情緒有些低落，想哄一哄媳婦。
沈杏點點頭，“喜歡，這花太特別啦。”沈杏拿過張小山手里的桔子，直接用嘴咬了一瓣，吃到好吃的沈杏總是高興的眉毛直挑。本能的想跟張小山分享好東西，沒多想將手里的桔子遞到張小山嘴邊。
張小山二話沒說，用嘴叼了一塊吃了。“嗯，媳婦喂的就是甜！”
張小山不說還好，一說沈杏忙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剛剛沒多想，就是嘗到桔子很甜，想讓張小山也嘗嘗，她又忘了這是白天，在外頭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沒喂過。”張小山眼眸溫柔的瞧她。沈杏瞪了他一眼，跑一旁吃桔子去了。
張小山揉了揉鼻子，嘴角揚起溫暖如春的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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