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徐良元娘再一次登門說這事的時候，我娘應了。兩家只說等徐良元考中舉人再請媒人正式上門提親，哪知道后來會發生那些事。小山哥，我沒有嫁給徐良元一點都沒有后悔過，甚至于他家悔了親事，我生氣的也只是我娘被這事給氣得躺在了床上。”
沈杏解釋起來，是的，她要說清楚，就算她被他休回家也要說清楚。
“至于和你成親后，也只莊子上碰到過他幾回。那天，也就是你撞見的那天，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他說他專等我想跟我告別。實話說，我跟他那事在我這早過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說出來實情，女子生活在這世上不易。我們吵架那天話沒說清楚你就走了，我就想等你，等你回來解釋清楚。只不過，沒等到。”
“如今我醒了，感謝老天爺給我一次機會，讓你別誤會了什么。至于那兩包避子藥。”沈杏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杏兒，別說了，白小姐跟我說了。你總做噩夢我是知道的，但我不曉得你被噩夢糾纏到如此，是她提議用避子藥解你的噩夢的。”
張小山再不想聽下去了，他就是個大傻子。沈杏天天睡在身邊，她總是睡得不好。有時候會突然驚醒，那份驚恐他當然知道，還有他時不時捕捉到的那份憂傷，他疏忽了太多。
“不，你不知道全部。”既然都說了，那就說個清楚吧。沈杏苦笑著，小家若是沒有了，她也不會強求，畢竟那對于她來說是最奢侈的東西。
“還記得十一歲那年我從月蒙山山腳下摔下來的事嗎？你應該記得，因為是你救的我。眼見著我就要撞上大石頭，是你抱住我，救了我一命，我還沒有謝你。”
張小山心里一驚，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她怎么知道是他救的他啊？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的人也叫沈杏，從她出生開始，她就被父母拋棄，跟著奶奶一起生活直到九歲，唯一對她好的人突然就離開了人世間。從此，小沈杏一個人生活。噢，不，夢里的小沈杏也有母親，但不是我娘。”
“小沈杏被她母親接到同一個鎮子生活，但卻是一個人住一個小屋子。在鎮上碰見她母親也要裝不認識。因為小沈杏的娘已經改嫁了，她現在的家里沒人知道小沈杏的存在。或許是知道的吧，但沒人愿意接納她，讓她同他們一起生活。”
“至于小沈杏的父親，是的，她的親生父親也活著，并且很富有。每個月會給些生活費給小沈杏，也只有拿到銀錢的時候才讓她記得還有個爹。當然，爹也不是我爹這般模樣。在夢里，小沈杏雖是女孩但可以讀書識字，長大了還可以打工掙銀錢。那個世界對女子寬容多了，女子也可以不嫁人，也可以離開夫君。可那么多年了，她依舊只是一個人。”
......
沈杏靜靜地講著，講著她在現代的生活，講著她的無助與孤獨。“有一回她生病了，渾身難受就想讓母親來陪陪她。醫館里別的孩子都有母親或父親的陪伴，只有小沈杏是一個人。她的母親在照顧她新家的兒子，無法前來照顧她。”
張小山心疼無比，他想起幾年前他哥成親第二天，他去了她家發現她額頭燙的嚇人。她病了，還在那硬撐著。之后在醫館里生病的她就特別黏季氏，還夢囈的讓季氏別離開她，他如今或許明白了什么。
“后來許是太孤單了，有一天散學路上有人賣兔子，她就買了一只，不過還是讓不常來她屋子的母親給丟掉了。因為她說養兔子味道大，弄得屋子里都是怪味。可小沈杏沒嫌棄過它，因為它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陪伴。”沈杏講著講著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后來夢里的沈杏還是長大了，父親送了房產，母親送了馬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擁有了別人奮斗一生的一些東西。可夢里的沈杏啊，一直希望能跟別人一樣，有朋友，有真正愛她疼她的父親和母親，有個屬于自己的溫暖的小家。”
“外人都羨慕她，年紀不大有房產有資財，可哪知那些東西是他們送的，也會被他們輕易拿回去。送她的時候不必問她的喜好和意見，拿回去的時候同樣不必征詢她的同意。”回到現代的她，母親留給她的影像帶里說到過送給她的房子，車子都被賣了轉成了療養院的費用。是啊，還是花在了她的身上！
“夢里的沈杏長大了，可小時候的那份孤獨與無助卻被放大了許多許多，那個從小就無數次的疑惑一直在她腦子里糾纏，為什么自己的親生父親母親都不要自己。父母親后來都重新成了家，各自生了男孩，就因為她是女孩？夢里那個沈杏啊，其實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呢！”
沈杏講著那個夢，講著那個在現代生活了二十九年的沈杏。“受著那個很長很長的夢的影響。當我和你成親后，我就害怕生孩子。害怕我的孩子跟我一樣，害怕自己不能保護她，尤其害怕生出來是個女孩。女孩啊所受的苦我都瞧見了，也體會著。”
“我們吵架前的那些日子我知道你想要個孩子，公公婆婆也早就想抱孫子了。可我天天做噩夢，一樣的夢，夢里有個小女孩叫我娘，質問我為什么不要她，為什么不要她。我拼命的解釋沒有不要她，可她不信。她站的四周都是水，我害怕她掉下去，呼喚著想讓她過來，我想保護她。可是夢里的小女孩卻離我越來越遠，她不相信我啊，我只看到她哭，她搖頭。”
“昏迷的這幾天，我才明白了，那個噩夢里的小女孩從來就不是我的女兒，而是我自己！”沈杏從小大大壓抑著的那個問題，她從來就沒有釋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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