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瑜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們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這都是你們想的，你們有沒有問過，老七是怎么想的？”
一時之間，所有人愣在那里。
因為他們真的沒有想過，這事還要去問朱七。
包括朱三在內，他們所有人都以為，這事葉瑜然“定”下來就行了，結果葉瑜然卻說，要問朱七？
被問到的朱七，一臉懵逼：“啊？”
——問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乖巧地望向了葉瑜然，說道：“娘，我聽你的。”
對于一個“呆子”，你能希望他有什么好答案？
葉瑜然有所準備，輕輕在心里嘆息了一聲，唉……
“老七，娘不可能陪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替你做一輩子決定，你要學會自己做決定。”葉瑜然望著他的眼睛，十分認真地說道，“因為一旦做了決定，最終承擔后果的那個人是你。”
她知道朱七不懂，便細細說給他聽。
她做了幾種假設。
第一種：不再科舉。
她沒說朱七腦子傻，不會做策論，即使繼續讀也沒有用，只說：“如果你不想再繼續讀書了，其實一個秀才功名也夠用了，就像當初我所說的那樣，你可以回來開一個書院……”
然而這樣，一輩子也能夠望到頭了，就像岑先生一樣。
第二種：繼續科舉，只不過不去州學，就在岑先生這里。
在岑先生里的好處，就是岑先生足夠了解朱七，能夠為朱七量身制定學習計劃，幫助朱七更上一層樓。
但同時，岑先生這里也有劣勢，那就是他自己都不是舉子，不清楚他是否有這個能力繼續教學下去。
葉瑜然的建議是：“岑先生愿不愿意繼續教老七，不能只是我們想當然，還需要請教岑先生的意見，看他是不是愿意。當然了，老七不用急著回答，我們再說第三種。”
第三種：繼續科學，去州學。
州學是官家所辦，師資力量和環境都不用說，肯定比安九鎮要好，朱七不僅能夠接觸到更多新鮮事物，同時也能夠學到很多新的東西。
但也不全是好處，比如那里的先生是什么樣子，會不會替朱七考慮？那里的學生是什么樣子，會不會不好相處？
最重要的是，朱七是否能夠適應？
不管是做哪一種選擇，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它最后的后果。
“老七，你要想的，就是這些后果是不你能承擔的，也要想清楚，你以后想要過的是哪一種生活。”
“如果你繼續往上考，考不上也不過是當前這種情況；但要是考上了，那你就能夠更上一層樓，平步青云。”
“當了官，就必然要跟人打交道，要應付各種各樣的人情往來，這些也都是你要學習的。”
“雖然我們是你的家人，也想幫你一輩子，但我們也不能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能夠幫你一輩子。”
……
葉瑜然盡量有簡單的語言，讓朱七明白，不管他做哪一種選擇，每一種選擇后的結果都不同的。
她不在乎他能不能當官發財，她只希望他以后能夠過得開開心心的，不會后悔。
“娘，我想想一想，你看可以嗎？”畢竟讀了一段時間的書，朱七也多少會動些腦子了，他沉默了一下，說道。
葉瑜然說：“好。”
她沒有催著他做決定，現在才開春，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他可以慢慢考慮。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便讓幾個兒媳婦收拾餐桌，“散會”。
幾個妯娌湊在一起，各有各的私心，想法也各不相同。
如果說之前劉氏怕朱七“浪費”家里的錢，那么這一次，朱七去一趟就弄了一個秀才老爺回來，她就有些蠢蠢欲動，小聲跟柳氏討論著：“你說，娘啥意思？之前不是她說，老七會讀書嗎？既然會讀，那就繼續讓他讀好了。這回是秀才，下回可就是舉子了，舉子是能當官的……”
“你上次，不是嫌老七讀書費錢嗎？”柳氏動了動嘴唇，說道。
“哎……那是上次，上次我不是怕老七考不上嘛。”劉氏大大方方地承認，說道，“但現在老七不是考上了嘛，別人是一層一層考上去的，他到好，直接考了一個秀才，不是會讀書是什么？既然會讀書，那就繼續讀好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來，有一個會讀書的叔叔，那臉上也有光。”
主要是，要是朱七真的能夠當官，那她兒子就有一個官老爺叔叔了，到時候的“待遇”肯定不一樣。
劉氏巴不得她兒子能夠撿到好時候，別跟大嫂的那兩個兒子似的，正好正在朱家最窮的時候。
“可是，家里那么多人讀書，可要不少錢，到時候……”柳氏沒有說完，但言下之意十分明顯——那么多人讀書，以朱家現在的條件，供得起嗎？
“怕啥，老七現在不是有稟生費了嗎？他再往上考，那官家給的錢還會少了？”
這下，柳氏沒辦法接了，臉上的表情暗了許多，心里也悶悶的。
李氏端碗進來，一眼就看出在大嫂的不高興，只是可惜，二嫂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還在那里巴拉巴拉地說著。
說來說去，就是朱七考上了以后，會給這個家帶來多大的好處。
李氏也不知道，連婆婆都沒有這么大的自信，二嫂哪來的？
但她沒說，只是將東西放到了灶上：“麻煩了，大嫂二嫂。”
劉氏今天心情好，就沒跟她計較：“去吧，忙你的去，這里有我跟大嫂就夠了。”
李氏就去收拾，準備給三寶、四寶洗澡的事情去了。
她到屋里，朱四正陪著兩個孩子玩，便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別管她們，”朱四一聽就皺了眉頭，說道，“這個家娘做主，不管她們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沒有用。”
“我這不是看大嫂不高興嘛。”李氏說道，“大嫂那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都悶聲悶氣的，只知道干活。我還是第一回看到她，這么明顯的不高興。你覺得，會是什么原因？”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這個家的人都應該希望朱七繼續讀，最好能夠再往上考，讀出一個成績來。
如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
柳氏居然不樂意？
朱四提醒她：“小孩子在呢，這種話少說一點。”
“哎，我知道，呆會兒再跟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