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442章 媚眼如絲

  院子里嘈雜聲不斷,外面酒宴上有人行酒令,聲音穿透過來,聽得馮蘊耳朵發麻。

  涂夫人坐在她身邊,看她表情。

  “阿蘊昨夜沒睡好?”

  馮蘊道:“還好的。”

  涂夫人笑道:“得了閑到涂家塢堡來耍子吧。就當過年過節,串門走親戚。”

  馮蘊點頭,“我定會來的。”

  兩個人聊得很是投機。

  很快,天徹底黑透了。

  不等酒宴結束,涂夫人便起身告辭。

  “我得先行一步了,再晚些走,天氣更涼。”

  馮蘊詫異地道:“急什么?酒罷同我一起回去,花不了多長時間……”

  涂夫人搖搖頭,笑著拒絕:“阿蘊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今日便不留了,兩個小孫子在家中,我放心不下。等下次得閑,我帶他們到長門來……”

  馮蘊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留。

  “那路上要仔細些,此去涂山,可有得走……”

  “不怕,有老涂在呢。”涂夫人笑著說完,又拉馮蘊的手,怎么看怎么舍不得。

  “你記得來塢堡找我。”

  馮蘊微微一笑,“會的。”

  涂夫人道:“你阿母留下的札記,我暫且保存在你那里。等你什么時候看完,再給我不遲。”

  馮蘊溫聲稱謝,也道:“夫人要是有喜歡的書,也大可以拿回去……”

  涂夫人道:“還叫夫人嗎?這么生疏。就論我和你母親的情分,要你叫我一聲蓉姨,不過分吧?”

  馮蘊低低笑開,“求之不得。我也想改稱呼呢,是怕唐突了蓉姨,這才不敢。”

  涂夫人當即笑逐顏開,“你阿母不在了,阿父又是個死的。往后,涂家塢堡就是你的娘家,誰要是欺負你了,派人來說一聲,蓉姨替你報仇……”

  馮蘊連連嗯聲,晃眼看到濮陽九從不遠處走過,唇角笑意更甚了。

  等將涂伯善夫妻送上馬車,她沒再回宴席,而是邁開步子朝濮陽九離開的方向,默默地跟了上去。

  

  濮陽九從便房里小解出來,猛地看到馮蘊立在面前,嚇一跳。

  “嫂,嫂夫人,這是做什么……找我?”

  馮蘊道:“這里還有旁人嗎?”

  濮陽九看看自己的小廝,再看看馮蘊背后不遠處的兩個仆女,搖搖頭。

  “沒有。”

  馮蘊行了一禮,“濮陽醫官,我冒昧候在此處,只因廳堂人多,說話多有不便……”

  濮陽九嗐地一聲,失笑,用手撫了撫衣裳的褶皺,“嫂夫人有什么想說的,直說無妨。我跟妄之是兄弟,嫂夫人無須與我客套……”

  馮蘊笑道:“若我問的,正是大王的私事呢?”

  濮陽九表情一僵,明白了。

  裴獗有什么事,是需要馮蘊來找他的?還找得這么偷偷摸摸,一副怕人看到的模樣?

  肯定是那個藥唄。

  說也奇怪!裴妄之寧可吃藥,也不碰嫂夫人,是不是這夫妻二人有什么貓兒膩?

  濮陽九自己腦補了很多,不等馮蘊開口便叫苦連天,添油加醋的將裴獗的病情和服藥情況和盤托出。

  “嫂夫人可好好勸勸他吧。說八百遍了,是藥三分毒,少吃為妙,這現成的解藥就在面前,何苦找我這個庸醫?對吧?”

  裴獗說他是庸醫,他也自己調侃上了。

  馮蘊略略有些吃驚。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裴獗在婚后,仍在服藥……

  就這樣她都受不了,要是不服藥該當如何?

  馮蘊脊背微微發麻,覺得濮陽九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有毒。

  于是不再逗留,只微微一笑。

  “我會好好勸解他的,往后不要讓濮陽醫官操心。”

  濮陽九看著她離去,抬高下巴笑嘻嘻的。

  “好好勸啊,好好勸。可別說是我說的……”

  馮蘊沒有回頭。

  濮陽九嘿地笑了一下,突然覺得脊背冷颼颼的,就像被什么野獸盯住似的……

  條件反射地轉頭,對上一雙幽黑沉寂的眼,嚇得他啊了一聲。

  “裴妄之,你要嚇死我?”

  

  裴獗去花廳的時候,錢三牛迎了上來,笑吟吟地拱手。

  “大王,娘子說,她身子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回花溪,讓您這邊忙完,自己回去。”

  這場婚禮,不僅安渡郡有頭有臉的來了,還有不少從西京和中京趕來的親朋。

  裴獗這個做舅舅的,走得太早不合時宜。

  他沉默一下,點頭去了花廳。

  又耐著性子坐了兩刻鐘,陸續有賓客告辭離去,裴獗這才站起身,跟敖政和裴媛打了個招呼,準備回去。

  裴媛很快便跟著出來。

  “留步!”

  她身邊跟著崔稚,手上拎了一個食盒。

  “弟妹沒吃什么東西,離開時說身子不舒服,我看她臉色不是太好,這些你帶回去,晚上餓了,還能對付一口。”

  說罷看裴獗沒動靜,她又道:

  “這幾道菜,是婚宴上請來的南齊廚子做的,弟妹應該會喜歡……拿回去,讓她嘗嘗看。”

  裴獗示意錢三牛接過,“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裴媛回頭看一眼,大紅的燈籠,“天怪冷的,早些回去也好。”

  裴獗看出她的愁緒,眉頭皺了一下。

  “敖七大了,你少操心。”

  裴媛嘆息,“我省得的,你莫要管我的,快回去照顧你媳婦。”

  裴獗點點頭,突然想到馮蘊那些話,腳步還沒邁開,又停了下來。

  “我和長姊,單獨說幾句。”

  單獨說,便是不要崔稚在旁。

  裴媛剛側目看過去,崔稚便懂事的將食盒放下,默默退下。

  “怎么了?”裴媛略帶嗔意,“你看不慣這丫頭?”

  裴獗不置可否。

  對崔稚,他是陌生的,無所謂看不看得慣。

  只是馮蘊的話,他得重視。

  “長姊準備怎么安置她?”

  裴媛似乎沒有明白,猶疑地看著他。

  “阿弟此話何意?”

  裴獗:“還用我說得更明白嗎?小七剛剛新婚。”

  裴媛愕然一下,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似的,苦笑哼聲。

  “你把你姐當什么人了?”

  她不無遺憾地道:“我是喜歡阿稚不錯,但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我無意再撮合她和小七,更不會授意小七納她為妾。”

  裴獗沒有吭聲。

  “都是命。”裴媛又感慨,“但敖家怎么著也是欠她的,婚事上,我們有錯在先,我想補償她……”

  裴獗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淡淡而視。

  裴媛又道:“她如今的境況,走到哪里,都少不得讓人欺辱,我把她接到身邊,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一是保全她,二是想等事情過去,找個契機,替她尋一個好人家……”

  裴媛將軍虎女,平常待人接物極是干脆火辣,脾氣也急,但她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崔稚落難到這般地步。

  “我啊,于心不忍,總得把她的事情解決了,才能安心。”

  裴獗嗯聲,沒有反對。

  “長姊自有主張,但有一點……”

  他停頓,裴媛追問:“何事?”

  裴獗沉聲道:“她是李宗訓的外孫女。”

  在西京的崔稚舉目無親,卻有最親的親人在鄴城。

  裴媛可以好心,但不得不防……

  “我明白。”裴媛沉默一下,才苦笑,“這便是我要將她放在身邊的原因。有我看著,出不了差子。”

  裴獗對裴媛極是尊重,不會過分插手她的事。

  見她這么說了,便不再多言,彎腰提起食盒,好像無意間提及似的。

  “溫將軍沒來?”

  敖七大婚,北雍軍駐軍將領都收到了請稟。

  溫行溯當然也不例外。

  但他沒有來。

  他懷疑這才是馮蘊臉色不好看的原因……

  裴媛沒有多想,笑道:“溫將軍托人捎來了賀禮,說是營里突然出了點事,走不開。不打緊的,正事要緊。莫說他了,我成婚的時候,我親爹還沒回來呢,我都明白。”

  裴獗沒再多說,拎著食盒離開。

  緊趕慢趕回到花溪,踏雪的蹄子都快跑出了火花來,他以為馮蘊不舒服會在屋子里歇著……

  不承想,暖閣里燈火通明……

  馮蘊慵懶地坐在主位,有酒有肉,還有兩個美姬在為她撫琴彈唱。

  這優哉游哉的模樣,哪里像不舒服的人?

  裴獗站在門外,沒有動彈。

  經仆女提醒,沉迷女色的馮蘊才抬起眼睛,發現門口站了一抹男色。

  她臉上全無裴獗擔心的那些情緒……

  沒去男賓那邊,她甚至都不知道溫行溯沒有來敖七的喜宴。只是看著裴獗,想著濮陽九的話,臉上慢慢浮出一絲笑意。

  “大王回來了?”她手上握著杯盞,似乎飲了不少酒,臉頰酡紅,“噫,手上拎的是什么?可是下酒菜?”

  說罷全然不等裴獗出聲,便側臉叫小滿。

  “去拿過來,給我下酒。”

  小滿應諾,小心翼翼地走近裴獗,不敢吭聲,不敢抬頭。

  大王的樣子太嚇人了。

  她悚。

  裴獗默默將食盒遞給她。

  小滿如逢大赦,趕緊拎過去,全放在馮蘊的木案上。

  馮蘊看著精致的菜式,很是滿意。

  “有心了,長姊有心了。”

  說罷,她示意姬妾停下曲調。

  “時辰不早了,你們都下去歇了吧。”

  姬妾們抱著樂器,略略屈膝,“是。娘子。”

  她們低垂著頭,退下去。

  小滿和環兒幾個,也魚貫而去,大氣都不敢出。

  裴獗道:“聽說蘊娘身子不適,提前回府?”

  馮蘊不搭話,突然朝他伸出手,一截皓腕從袖口抖出,雪白如玉。

  “過來。”她媚眼如絲地看著裴獗,“過來……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