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224章 純愛戰神

  馮敬廷是連夜從竹河渡口離開,回去并州的。

  其實隨從都能看出來,他想留在信州,也希望馮蘊和裴獗能留他。

  可這夫妻倆全然沒有要招待父親的意識,一個比一個臉黑,公事公辦。等著馮敬廷在驗收文書上簽了字,畫了押,就讓人將他送走。

  回到春酲院,馮蘊原本想叫來葛廣,再仔細聽一遍姜大和大滿的對話,可裴獗留了下來,并且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只能吩咐灶上準備夜食。

  不料裴獗得寸進尺。

  “我很久沒吃過蘊娘煮的東西了。”

  馮蘊瞥他一眼,“你何時吃過我煮的東西?”

  裴獗:“沾溫將軍的光,吃過鴨肉湯。只有湯,卻不知鴨肉是何滋味。”

  他不說,馮蘊都忘了這茬事了。

  一說就想起,自己上輩子辛辛苦苦給他備衣做食,結果只得到一張冷臉的憋屈……

  當然,這輩子也是,這臉色就沒有好看過……

  他好像都不會笑的。

  馮蘊的印象里,從來沒有裴獗笑容的記憶。

  她語氣淡淡,“有廚娘,我為何要辛苦?你娶夫人回家,便是為了侍候你吃穿的?”

  裴獗道:“廚娘做的哪有夫人做的好吃?”

  又一把將她拉入懷里,低頭在她鼻尖輕蹭一下,“無須經常。只偶爾打打牙祭,可好?”

  這溫存小意的姿態,撩得馮蘊老臉一紅。

  她心里老覺得自己和裴獗不是什么正經夫妻,雖然在并州行了個半吊子的大婚禮,可與那露水姻緣也沒有什么區別。而裴獗的想法,大抵與她一樣,從未就此表達。

  但這么來一下,猛虎溫柔,就像長大了的鰲崽對她撒嬌一樣,有些難以拒絕。

  她面無表情應下,“我下廚,將軍要幫我燒火。”

  所謂君子遠庖廚,士大夫之流,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未必肯應。裴獗連遲疑都沒有,“好。”

  馮蘊愕住。

  她原本是推托,逼他一下。

  這人都不帶猶豫的嗎?

  裴獗喚來左仲交代一番,只留下小滿和大滿替馮蘊準備食材,其余人等都遣到灶房外去了。

  馮蘊看他嚴陣以待的樣子,不由嗤聲。

  “原來還是怕被人看見?將軍要臉面,又何必應下?”

  裴獗看她一眼,面無表情。

  “不為臉面,只怕損三軍氣勢。”

  大將軍在灶房里燒火,事情傳出去,將士們不得笑死啊?

  馮蘊想著那畫面,撲哧一聲便笑了。

  本來是沒有多情愿的,可洗手到了灶上,指點大滿小滿準備食材,心情又無端美妙起來。

  她本就是一個愛折騰的性子,天然有動手能力,也熱愛做飲食。

  她將頭發用巾子包起來,系上圍裙,便開始忙碌。

  信州戰后民生恢復快,他們也算是上層階級,春酲院里吃食是有的,也不缺肉食,但仍不豐盛,每日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樣,其實馮蘊也有些吃膩了。

  她鐵了心讓裴大將軍長長見識,也飽一飽自己的胃,想了點新花樣,找來溫行溯的茶末,煮了幾個茶葉蛋,又就著小滿撈出來的泡酸蘿卜,煮了個和上次渾然不同的老鴨湯……

  鴨肉是眼下民間吃得比較多的食物,燉煮成湯,更是常態。

  但這么煮湯的人,她是頭一個。

  鍋里的水剛剛燒沸,香味飄出來,就有些讓人受不了。

  裴獗坐在灶膛前,紅艷艷的火苗映著他的臉,輪廓英挺,那雙眼睛像是長了鉤子似的,落在馮蘊身上,半晌不轉。

  “香嗎?”馮蘊注意到他的視線,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香。”裴獗答。

  “我也快饞哭了。”馮蘊興致勃勃地道:“再多燉一會,肉才入味。”

  說罷見裴獗不答,讓小滿找個碗來,從沸騰的鍋里舀出半碗湯,遞給他。

  “解解饞。”

  裴獗:……

  其實他沒那么饞。

  又或是他饞的并不是一碗湯。

  他接過來品了品,眼睛微微一亮。

  “蘊娘好手藝。”

  “好喝吧?”沒有哪個廚子不想得到食客的贊揚,馮蘊也有些開心。

  她懶,不想做太多,將餃子放著備用,把大滿和小滿打發下去,等著煮湯的工夫,便到火膛邊,和裴獗并排而坐。

  火膛里,火舌舔舐著鍋底,映得二人的臉,紅彤彤的。

  冬日燒火,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馮蘊雙手放在灶膛前,舒服地瞇眼。

  裴獗側目望她,突然道:“蘊娘幫我找個小廝吧。”

  馮蘊回望,有點意外。

  “你身邊沒有合適的人嗎?”

  裴獗道:“全是提刀打仗的家伙,不會做那些雜事。”

  不會做嗎?馮蘊覺得左仲紀佑這些人,都個頂個的機靈,平常也把他收拾照顧得很好,怎么就不行了?

  大抵是裴獗不愿意得力下屬做這些雜事吧。

  她想了想,“行。我回頭給將軍留意著。”

  裴獗嗯一聲,不再說話。

  馮蘊問:“將軍怎么會突然想到找個小廝了?”

  裴獗沉默一下,“日常需要人打理。”

  那么多年,他不都過來了嗎。

  上輩子也沒見他身邊有小廝照料起居。

  現在就變嬌氣了?

  馮蘊覺得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邢丙從長門帶了十來個部曲給她,算是她的心腹,但葛廣和葛義肯定是不行的,邢大郎倒是機靈,又忠心,做事也勤快,就是年歲小了點,瘦雞仔似的,站在裴獗身邊,看著就怪可憐……

  “錢三牛吧,你看三牛如何?”

  裴獗只見過錢三牛一次。

  而且只是晃眼而已。

  馮蘊以為這些不起眼的下人,不會給裴大將軍留下什么印象。

  不承想,裴獗點頭道:

  “長相端正,溫和敦厚,行事想必也可靠,就他吧。”

  馮蘊嚇一跳。

  這都知道?

  果然,裴獗不是那么放心她,對她和身邊人,心里有數得很。

  “行。就這么定了。”

  說罷想想又覺得不能吃虧,畢竟三牛真的很能干,看著是個老實人,話不多,其實干活利索得很。

  “那將軍得付錢。”

  裴獗起身,“都是你的。”

  看著他拿勺子去攪鍋底,馮蘊吸吸鼻子,這才聞到一點煳味。

  “糟了。我的茶葉蛋。”

  這頓夜食吃得還算盡興,馮蘊找來一瓶從溫行溯酒窖里帶出來的桂花釀,給裴獗斟滿,兩個人相對而坐,喝湯吃酒,沒有什么話,但畫面十分和諧。

  直到酒過三巡,裴獗才看著她說:

  “晉國使團明日來信州。我打早就要出門。”

  馮蘊抬眼,“正該的。”

  她平靜微笑,全然不是今日拼命阻攔她去安渡的樣子。

  裴獗眉頭微擰,“你沒什么想說的?”

  “沒有啊。”馮蘊怪異地看著他,“將軍想聽我說什么?”

  裴獗沉默。

  馮蘊笑起來,盛湯遞給他。

  “多喝點。鮮著呢。”

  裴獗哪會知道她經歷了什么?安渡郡的別院,是她上輩子的噩夢,她阻止他去,是不想讓舊事重演。還有便是她始終如一的堅持,離間他們,不讓他和李氏父女關系親厚。

  可是晉國使團到信州了,裴獗該做的事,跑不掉。

  全天下人都盯著他,體面還是要的。

  不然,如何令三軍信服?

  所以即使是不讓他去安渡,她也拉來了馮敬廷做墊背。

  這樣,別人只會說他是被無理取鬧的齊使纏住了,而不是沉迷美色,為她所惑。

  裴獗沒有在春酲院過夜,沐浴后抓住馮蘊廝纏一會,便離開了。

  白日里兩人才在營里荒唐過,他情緒得到了安撫,但對她的心火,從來沒有熄滅,不是不想,是憐惜她的身子受不住,臨走特地拿來“玉戶”,親手幫她涂抹藥膏,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心帶著侍衛離去。

  順便帶走了錢三牛。

  紀佑看著多出來的一個小廝,有點不服氣。

  尤其想到錢三牛往后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將軍身邊,比他和左仲還要親厚,就更是吃味得很。

  “將軍也不知怎么想的,找夫人要來這么一個人。”

  左仲不答,他再次哼聲。

  “是嫌我們粗手粗腳,不會侍候嗎?”

  左仲看他越說越不像話,沉下眉來。

  “將軍是為了讓夫人放心。”

  紀佑不解地揚眉,“何意?”

  左仲壓低聲音:“太后殿下來信州了。據說她和將軍有過婚約,夫人難免會疑神疑鬼……”

  紀佑恍然大悟。

  “為免夫人起疑猜測,索性讓她派一個小廝在身邊?讓自己的行程和日常,盡在夫人掌握?”

  左仲點頭。

  “除此,也沒有別的解釋。”

  紀佑愣了片刻,眼珠子發直,搖頭不止。

  “萬萬沒有想到,大將軍竟然是這樣的人……”

  左仲默然不語。

  誰能想到呢?他也不能。